荥陽侯老夫人拍着心口跟安王妃做保,“我知道娘娘疼愛阿離,也是怕他受了委屈的意思。我疼他的心,跟我家裡那兩個重孫沒有半分不同。阿嬌娘若是真存了什麼不好的心思,打我這兒,就不能放過她!”
安王妃淡淡地笑着,“如此就好。現下來想一想,也是我急躁了,恐是誤會了阿嬌的母親。”
“哎,咱們做老人兒的,可不都是望着孩子們日子和和美美的麼。”荥陽侯老夫人隻做沒看出安王妃的言不由衷,擦了擦眼角,“說起阿離,這孩子出生就沒了娘,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幸好有娘娘您的庇護疼愛,如今也這麼大了。我瞅着他,就像看見了我那苦命的孫女……唉,看我說的什麼啊,把正事都忘了!”
唠唠叨叨的,又說了小李氏如何回娘家哭訴的話,“隻我想着,孩子錯了,您該說就說該罰就罰,隻讓她有個改錯兒的機會就好!”
又求安王妃,“阿嬌母親也是從小嬌慣了,到了這個年紀做事竟還這麼倒三不着兩的,還得請您回去多教導她呢。”
論起輩分來,荥陽侯老夫人比安王妃要高了一輩兒。奈何安王妃身份尊貴,老夫人為了孫女兒,也隻得低聲下氣地求着王妃了。
安王妃在外,素來是八面玲珑的,哪怕心裡頭着實看不上荥陽侯老夫人的做派,也隻是笑着說道:“倒是你們誤會了,我出來也隻是因着前頭在鐵梨庵裡許了願,如今來還了。順帶着,這裡花開得好,想着小住幾日而已。昨兒阿離父親過來,我已是告訴了他,這就快回去了。沒成想倒是叫阿嬌母親不安,回去煩了老夫人您來。”
一句話說得荥陽侯老夫人險些坐不住。
她也知道小孫女向來不入王妃的眼,不過從前,安王妃好歹還留着幾分面子情分,對她還算客氣,從來沒有如今這麼直接打臉的時候。
荥陽侯老夫人就知道小李氏試圖插手鳳離親事,着實是讓王妃氣了。又忍着臉熱,說了幾句好話,告辭下了山。回了荥陽侯府天都擦黑兒了,老夫人這城裡城外的折騰了一天,一把老骨頭險交代在馬車上,不禁又把小李氏給埋怨了一通,“如今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了,好好兒地做着你的世子妃,比什麼不強?偏生要去幹這沒臉的事兒。”
小李氏叫屈,“青天在上呢,我是真沒有什麼壞心!”
她生母,胡姨娘在旁邊柔聲替女兒辯解:“老夫人明鑒呢,阿洛這孩子從小在您身邊長大的,她什麼性子您再清楚不過了。”
“唉,我清楚有什麼用呢?”老夫人歎道,“等王妃娘娘回來,阿洛你也别滿口叫屈,你婆婆認定了你内裡藏奸了,你愈是辯解她就愈是氣惱。隻請罪,難道她還能再打你一巴掌?”
小李氏抽泣了兩聲,應了。
胡姨娘在旁又勸女兒,“老夫人經曆得多,教你的都是實在話。誰家過日子不是磕磕碰碰的?沒什麼大不了的,你隻看好了阿嬌姐弟三個,往後好日子在後頭呢。”
荥陽侯老夫人聽着這話熨帖,四下裡看了看,沒見着荥陽侯夫人,就有些不滿了,問胡姨娘,“你太太呢?”
胡姨娘面上有憂色,“太太昨日就說身上不大舒坦,今兒還躺着呢。”
老夫人越發不滿。
老侯爺過世後,原是長子,也就是李氏的父親,鳳離的親外祖襲了爵位。隻是後來鳳離的外祖父出門的時候,不知怎麼馬驚了,他從車裡跌出來,摔斷脊梁癱在了床上。他又沒個兒子,所以這爵位就叫二房老爺,就是小李氏的父親襲了。
小李氏本來隻是侯府二房的庶女,一躍之下成了侯府的正經姑娘,這才得以在堂姐死後,嫁給了姐夫做續弦。
胡姨娘,原先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兒媳婦懷孕時候被老夫人塞給兒子的。因有這一層幹系在,胡姨娘在老夫人跟前,頗為說得上話。
老夫人不悅道:“孩子在婆家受了委屈,她不說出來看看?一把年紀了,混不知道輕重!”孫女兒嫁了安王世子,往後就是郡王妃,就算是有天大的病,也該出來捧着些了。這不是親生的娘,就是指望不上!
胡姨娘就不說話了。
荥陽侯夫人這會兒其實也并沒有在屋子裡躺着,她去了大房正在和大夫人說話。
小李氏這一回娘家,不是什麼保密的事情,大夫人自然也知道了。她膝下隻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偏生早早就去了,丈夫又是癱在床上多年。因此雖然隻比荥陽侯夫人大了兩歲,可面容看上去足足老了十歲不止。
“原先看着還好,如今得了勢,可露出了真面目了。”大夫人一身兒醬色的衣裳,頭發梳得光光溜溜的,鬓發間插着一支金簪,兩道法令紋深深的,令她看上去有幾分嚴苛。
她冷笑着,“早在大丫頭沒了的時候,我就瞅着她不安分,後來果然就嫁進了王府。如今又想來作踐阿離,弟妹,我這心裡頭,恨哪!”
“嫂子的心我都知道。”荥陽侯夫人歎道,“可有什麼法子呢?她從小就得老夫人的喜歡,現下又是世子妃了,這侯府裡頭的人可不都得捧着她麼?就這真要給阿離說親,難道王妃娘娘不會去張羅?我看哪,她這是得了兒子,心大了!”
大夫人面色愈發陰沉。
荥陽侯夫人觑着她的臉色,又挑撥了幾句,才告辭離開。
走到了院子裡頭,就聽見屋子裡一聲清脆的瓷器脆裂聲。
荥陽侯夫人嘴角挑了起來,理了理裙子,施施然走了。
屋子裡光線逐漸昏暗起來,大夫人的臉在暗色中看起來格外的難看。
當她真的不知道麼?二房,從上到下,都沒安好心!
侯夫人自己有三個孫女,都到了說親的年紀。荥陽侯府雖然也是侯府,男人們卻都并不出色,撐不起門楣。侯夫人相看孫女婿的時候,她看的上人家,人家看不中她。看中她孫女的,她又看不中人家。放眼京城裡,還有哪家比阿離更好的?
這兩年,她可沒少聽了侯夫人在她跟前提起阿離的親事。當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