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你。”
這四個字仿佛有神奇魔力,商溯睫毛輕輕一顫,心髒仿佛不會跳動了,而周圍推杯換盞的熱鬧,也在這一刻盡皆消失,偌大宮殿,隻剩下他與相蘊和,他再看不到旁人,再聽不到旁人的聲音,他的世界隻剩相蘊和。
怎麼辦?
他感覺自己像是躍出水平面的魚,呼吸在這一刻停滞,而周圍的時間,也在這一刻被按下暫停。
“三郎怎麼不說話?”
對面的女人笑了起來,一雙杏眼彎彎的,眸子裡晃着搖曳的燭火,像是把他的心放在上面燒。
他被燒得心口一燙,蕩悠悠不知飄到哪裡的魂魄立刻回來,擡眼對上那雙眸子,一向能言善辯又刻薄的他此時不知如何作答。
“呃......的确分開了很久。”
他難得磕巴了一下,端起茶盞,往嘴裡松了一口茶,掩飾着自己的不自然。
相蘊和笑了起來,“這樣的三郎倒是少見。”
誰說不是呢?
連他都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少見,甚至有些不像自己。
商溯咽下嘴裡的那口茶。
茶是好茶,世家商賈們進貢的君山銀葉,入口溫潤,回味甘甜。
這樣的茶水入肚,的确能從某種意義上将那些略顯慌亂的小心思勉強壓下去。
商溯将杯中茶水一飲而盡,面色才稍稍和緩一二。
手指放下茶盞,斜斜往相蘊和的方向瞧了一眼。
那人彼時正在看自己,眼底帶着明晃晃的笑意,他被晃了一下眼睛,立刻移開視線。
“不少見。”
商溯按住躁動不安的心跳,“你太久沒見我,所以才會覺得有些陌生。”
這話有些風馬牛不相及,少見怎會是陌生?不過是男人此時心緒亂得厲害,才會答非所問,說出一句這樣的話來。
相蘊和忍俊不禁,“我與三郎自由相熟,縱然分别一年有餘,也不至于到了陌生的程度。”
商溯飲茶動作微微一頓。
——一定要他說出那句是因為她說她想他,所以他才會不知如何應對,以至于話都有些不大會說的話嗎?
商溯抿了下唇,掌心無聲開始冒汗。
千軍萬馬前仍能談笑風生的人,彼時卻有些緊張,但如果相蘊和想聽,那麼他說也無妨。
商溯頓了頓,遲疑着開口,“我——”
“三郎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剛剛開口,另一端的相蘊和也同時說了話,兩人的聲音湊在一處,他立刻止了話頭,讓相蘊和先說。
相蘊和笑了笑,看着商溯的眼,“莫說隻是一年未見,縱然是三年五載不曾相見,我與三郎也不會陌生。”
商溯眼皮輕擡,撚着墨玉扳指的手指頃刻間失去動作。
糟糕,這句話簡直太要命。
他感覺他的心頃刻間便化了,化成水似的,聚不起來。
他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該怎麼樣去接她的話呢?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自己有一瞬的窒息。
那是心髒狂喜到一定程度才會有的反應,讓大腦一片空白,喪失所有動作。
這樣的反應着實有些傻氣,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調整着氣息,好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的緊繃與狂喜。
“我,呃,我也一樣。”
商溯說道。
相蘊和莞爾一笑,“我知道你也一樣。”
“咱們這樣的情意,怎會變得陌生?”
說話間,相蘊和拿起酒盞,隔着案幾遙遙敬着商溯,“以後不要這樣說了,我不喜歡。”
“你不喜歡,那我不說了。”
商溯臉上一熱,立刻說道。
明明沒有飲太多酒,商溯卻覺得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尤其是當相蘊和的話說完時,他感覺自己便成了被人牽着走的提線木偶,眼睛看着她,話已經說了出來,而原本失去動作的手,此時也把酒盞端了起來,往她的位置遙遙一敬,便擡手往自己嘴裡送。
一飲而盡。
“咳咳——”
辛辣酒水入喉,嗆得商溯忍不住咳嗽起來。
他的酒量其實并不太好。
一盞尚且能接受,兩盞便如踩在棉花上,到了三四盞,整個世界都是他的。
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太行,所以他出門在外鮮少飲酒,今日宮宴上的酒,也不過是應應景,旁人來敬他,他連酒盞都懶得擡,隻說自己不飲酒。衆人皆知他脾氣,倒也不敢拿那套所謂的酒桌文化來強逼他飲酒。
是以,宮宴進行到現在,他仍是滴酒未沾,連果釀都沒有喝半口。
可當敬酒的那個人是相蘊和時,他忽而覺得自己的酒量很可以,莫說隻是這一盞,縱然讓禁衛們提上一大壇子來,他也能将裡面的酒全部喝完。
“三郎,慢點喝。”
見商溯喝得有些急,相蘊和連忙開口提醒。
“無礙。”
商溯輕咳着說道。
說話間,放下酒盞,抽出一方錦帕,擦拭着自己的嘴角。
——方才喝得急,有些許酒水蹭在上面,從相蘊和的角度來看,應該不大雅觀。
擦了嘴角的酒水,商溯收起錦帕,擡頭去看相蘊和。
彼時的相蘊和也剛剛放下酒盞,她的酒量顯然比他好,一盞酒下去,面上沒有半點紅暈,隻拿起銀質筷子,夾起一塊烤得外焦裡嫩的羊排送到嘴裡。
商溯眉頭微動。
唔,這次的宮宴的确不錯。
尤其是羊排,更能彰顯庖廚的手藝,火候不能大一點小一點,每一個位置都要烤得剛剛好,才有被呈上來的金黃酥脆但又噴香誘人。
商溯心中一動,也夾起一塊羊排。
其實他不太喜歡吃羊肉,覺得味太重,但今日的羊排着實好吃,沒有半點羊膻味。
又加上是酒後所吃,羊肉的鮮香裡多了淡淡的酒香,他食欲大動,忍不住吃了塊羊排。
好吃的。
果然是相蘊和都喜歡吃的東西,與其他飯菜大不一樣。
“三郎也喜歡吃羊排?”
看不大喜歡吃席的商溯吃了一塊羊排,相蘊和有些意外,他不是不喜歡羊肉這種東西嗎?
轉念一想,今日的羊排無半點羊膻味,又烤得極有水準,商溯吃上一塊也是正常的。
相蘊和于是笑了起來,“若三郎喜歡,我便着人再給三郎上一份。”
“......”
他倒也沒有那麼饞。
隻是看她吃了,才心思一動,也跟着夾上一塊。
商溯剛要開口婉拒,相蘊和已側過身來,吩咐身後宮婢,“去,再給三郎上一份羊排。”
商溯拒絕的話咽回肚子裡。
“喏。”
宮婢笑着應下。
世女對商将軍真好。
商将軍尚未開口,世女已知他想吃什麼。
宮婢笑吟吟地看向被相蘊和偏寵着的商溯。
搖曳宮燈下,男人端坐食案前,身着绛紫色的超品武官禮服,這個顔色很挑人,黝黑者會襯得越發黝黑,而面如冠玉者則會襯得越發如寶似玉,是個能将人的優點與缺點襯得同樣突出的顔色。
——很明顯,男人是後者。
紫色衣袍襯得他越發隽秀無俦,眉眼昳麗,仿佛是天上的神祇下了凡間,讓人瞧上一眼便忍不住紅了臉。
似這樣的一張臉,哪怕沒有無人能企及的戰功,也會因着這樣的絕色而成為貴女貴婦們的入幕之賓。
宮婢笑了一下,轉身去後殿取新的烤羊排。
商溯眉頭微動。
大抵是受姜貞的影響,新入宮的宮人們都是潑辣直爽性子,宮婢看向他的視線太直白也太火辣,讓他想忽視都很難。
正常情況下,他該生氣的,冷聲斥責宮婢的無禮。
但不知為何,他卻默不作聲,任由宮婢來打量,仿佛他本該如此——若以容貌來論,他是配得上她家世女的。
宮婢很快回來,送來烤羊排一份。
這個時代是分餐制,飯菜的種類雖多,但分量很小,一份羊排也就三五塊,食量大的人幾筷子便吃完了。這也正是相蘊和囑咐宮婢再給他添一份的原因,生怕他不夠吃。
但問題是,他并不是雷鳴杜滿那種小山似的武将,他的食量并不大,甚至連石都都及不上,三五塊烤羊排,再加上其他飯菜,足以讓他吃得飽飽的,絕不至于餓着肚子出宮。
當新的羊排被添上,其他飯菜又被宮人們如流水一樣送上來的時候,商溯掀了下眼皮,捏着筷子的手緊了一下。
——他吃不下。
如果是以前,吃不下便吃不下,賞給扈從們或者随手丢了便是,但現在不一樣,相蘊和是庶民出身,家裡沒有幾畝薄田,這種生活環境下,一家三口都極為愛惜糧食,絕不允許身邊人當着自己的面浪費糧食。
“......”
就很難。
商溯皺了皺眉。
相蘊和敏銳覺察到商溯似是有些不喜。
方才的那盞酒喝得太快,酒意上來了?
還是這人性子如此,生來不喜熱鬧,能坐到現在,已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想了想,大概率兩者都有。
既然如此,那便早些結束,左右該說的話已說,該犒賞的功臣們也都已經犒賞完畢,隻剩下最後一件事還未做,等做完這件事,便早些結束宮宴,讓阿娘阿父與文臣武将們都早些休息。
新朝初立,政務繁忙,官員們的假期都少了很多,待政局平穩之後,再把這些被占用的假期補回來。
——這種情況下,便越發沒必要讓他們在宮宴上熬到半夜,畢竟明日還要早朝。
思及此處,相蘊和斂袖起身,走到大殿中央。
她是兩王唯一的繼承人,她的起身,讓喧鬧的宮宴一下子安靜起來。
相豫放下酒盞。
姜貞眉梢微挑。
韓行一眸中精光微閃,與對面的石都對視一眼。
兩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開始準備相蘊和開口之後他們該做的事情。
“阿和,你這是做什麼?”
相豫問相蘊和。
相蘊和對着自己的父母一拜到底,額頭抵在花團錦簇的地毯上,清亮聲音在大殿之上響起,“大盛天子昏庸,朝臣弄權,讓天下九州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阿父阿娘雖為黔首庶民,卻有救國救民之心,揭竿而起,蕩平九州,以摧枯拉朽之勢結束紛争幾百年的戰亂。”
相豫嘴角微翹。
——不錯,他與貞兒就是這樣的人。
相豫笑眯眯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姜貞,姜貞此時面上也帶了幾分笑意,淩厲鳳目被笑意柔和着,越發顯得雍容而清華。
真好看。
不愧是他死纏爛打求來的妻。
相豫伸出手,覆在姜貞手上,與那雙因常年使用兵器而長着厚厚老繭的手交疊在一起。
那雙手并不細膩,經年累月下生出來的老繭還有些硌人,但他卻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手,隻要握住了這雙手,他便握住了全世界。
相豫對自己的愛意從不掩飾,姜貞笑了下,與握着自己手的手十指相扣。
“阿父阿娘功績如此,怎能不位尊九五問鼎帝位?”
大殿中央,相蘊和的聲音仍在繼續,“女兒大膽進言,請阿父阿娘登基為帝!”
文臣武将盡皆站起來,來到大殿中央,跪在相蘊和身後。
“請夏王姜王登基。”
一聲又一聲的請命聲響在大殿。
姜貞嘴角微勾。
——她終于等到這一日。
相豫爽朗大笑。
若是世家出身,定要三辭三讓,才“不情不願”登基為帝。
當然,在登基過程中,還要前朝皇帝辭讓玉玺,這樣才顯得自己名正言順,天命所歸。
相豫與姜貞卻從不講究這一套。
這江山萬裡是他們自己打下來的,是一寸山河一寸皿從逐鹿中原的諸侯們手中奪回來的,再沒有什麼比他們更得國之正,所以他們根本不需要前朝天子來辭讓,也不屑于搞什麼天授神權。
若這個世道上果真有天命,那為什麼百姓們在生與死的邊緣掙紮之際,天命卻不垂憐活不下去的百姓?
而是等到天下大定之後,天命再來一套你是我早早選中的帝王,因為有我保護,所以你才能橫掃對手入主中原?
呵,滑天下之大稽!
他們自己掙下來的江山,不需要别人來辭讓,更不需要搞天命所歸神仙庇佑那一套!
時間到了,他們登基便是,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
相豫朗聲說道,“哈哈哈哈哈,既然是阿和與百官所願,那便擇良辰吉日,我與貞兒共同登基,二聖臨朝!”
“王上,六日後便是黃道吉日,王上可在六日後祭天登基。”
太史令恰時出聲。
姜貞微颔首,“既如此,便在六日後登基。”
“王上聖明!”
文臣武将們俯身再拜。
這便是宮宴裡最後的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奏請兩王登基。
兩王應允,文臣武将們再拜,再賀,将宮宴的氣氛推上高/潮。
但明日每個人都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在相蘊和的提議下,宮宴很快便結束了,文臣武将們各回各家,而彼時的相蘊和,卻對一旁的商溯使了個眼色。
“你别走,我有話要與你說。”
怕商溯看不出自己的意思,相蘊和不忘壓低聲音補上一句。
商溯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她的聲音并不大,湊在商溯面前,像是在說悄悄話。
但殿内之人大多是習武之人,被她刻意壓低的聲音自然逃過不他們的耳朵,她的聲音剛落,周圍尚未來得及走的衆人紛紛支起耳朵,生怕自己錯過她的下句話。
不是吧不是吧,世女今夜便要留宿商将軍?
王夫的事情八字都沒有一撇,便先讓商将軍做她的入幕之賓?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頗為正常。
時下民風開放,未婚男女們在婚前幽會算不得什麼稀奇事,更别提世女是兩王唯一的繼承人,王夫的位置哪會那麼容易便确定?當仔細挑挑揀揀,選擇那個最中看也最中用的當王夫,而不是選了個銀樣镴槍頭相伴一生。
挺好。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們這群人還是不要留在這裡湊熱鬧了。
文臣武将們紛紛請辭。
生怕自己慢一點,便會礙着世女的眼。
相豫與姜貞也極有眼色,招呼着行動仍不方便的姜七悅,一家三口說說笑笑離開。
石都給商溯送一個将軍加油的眼神。
——長得好看就是有優勢,蘭月何時會這般待他?
模樣并不差的石都唏噓歎息,拱手告辭。
偌大宮殿,轉眼間隻剩下相蘊和與商溯并着一群宮女。
“這裡太悶了,咱們去外面走走?”
相蘊和對商溯發出邀請。
商溯耳朵微紅,在相蘊和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相蘊和忍俊不禁。
還别說,這樣略顯害羞的商溯挺可愛的。
像是收起身上所有刺的刺猬,露出自己軟軟的肚皮任她來拿捏。
扪心自問,她喜歡這種感覺,這種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感覺。
相蘊和領着商溯往外走。
其實她對皇城并不太熟悉,對皇城的了解,是從鬼們那裡聽來的,以及在從江東趕回來的路上時,韓行一給她的準備的皇城的資料。
這些東西足以讓她知曉宣明殿周圍是什麼,又有哪些地方适合說悄悄話。
在如今的隆冬臘月,若不找個暖和的地方來說話,隻怕話還未說一半,身體便已凍得半僵。
——很顯然,她不會這樣。
相蘊和帶着商溯來到偏殿。
“就在這裡吧,這裡安靜。”
相蘊和笑眯眯對商溯道。
商溯全無異議,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相蘊和,“你說在這裡,那便在這裡。”
他有一種預感,相蘊和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與他說。
——一件關系到他與相蘊和關系的大事。
“三郎,你這樣倒讓我有些不習慣。”
相蘊和忍俊不禁。
商溯手指微緊,“為何不習慣?”
“你說呢?”
相蘊和笑眯眯看着商溯。
商溯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視線不由自主往一旁瞥。
他瞥見皇城裡入骨的奢華與威嚴,哪怕是偏殿,也修建得無比奢靡,縱然不加任何修飾,那種高聳威嚴的皇權之下皆蝼蟻的感覺也撲面而來。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不習慣。
他更喜歡以平常人的身份與相蘊和相處,一如他們初見時的模樣。
“我也不習慣。”
商溯抿了下唇。
相蘊和笑了起來。
偏殿裡早已被宮人們收拾過,茶水與點心是現成的,相蘊和斟了兩盞茶,一盞給自己,另一盞推到商溯面前。
“既然不習慣,那我們還跟以前一樣,好嗎?”
宮燈的燭火在相蘊和眼底跳躍着,相蘊和彎眼看向商溯。
商溯接茶動作微微一頓,立刻擡頭看相蘊和,“當真?”
“我何時騙過你?”
相蘊和笑道,“我的朋友并不多,你是其中一個,我希望你永遠拿之前的赤誠與熱皿來對我,而不是我們互相套上一層厚厚的铠甲,變成所謂的君與臣。”
“我不喜歡那種感覺。”
相蘊和輕聲說道,“我更喜歡,你永遠如此,永遠不必精于人情世故,永遠不要有太深的城府。”
商溯微微一愣。
所有人都在嫌棄他的不識時務與不知變通,但相蘊和卻更喜歡未經雕琢的他的性格脾性?
“你能做到嗎?三郎?”
相蘊和輕聲問商溯。
對于一個所向披靡的戰将來講,如果他變得精于庶務,如果他開始見風使舵,那麼在執政者眼裡,便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
——這意味着她不再能輕松掌控他。
她不需要這樣的戰将。
她需要的,是桀骜不馴敢與天公試比高,心思淺薄,心情全寫在臉上。
她需要一個更容易掌控的絕世戰神。
——比如現在的商溯。
在世人眼中,他脾氣大,不好相處,言辭刻薄又惡毒,是死後合該下拔舌地獄。
可對于她來講,他是她手中最為鋒利的一把劍,這把劍好用便夠了,她不要劍身上是否有漂亮的花紋。
她笑着看着面前容貌昳麗的男人,一點一點引他下地獄。
“三郎,我希望你能永遠保持着現在的模樣。”
相蘊和溫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