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溯一下子心動了。
扪心自問,他從不是背後使陰招下黑手的人,他有仇一般當場就報,絕不隔夜,更不韬光養晦以待來日。
什麼來日方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從不信奉這個道理,他要的就是痛痛快快,甯可折磨别人,絕不内耗自己。
正常情況下,像他這種性格的人多半尚未來得及長大,便被他得罪之人搞死。
——他是一種奇迹,身世雖坎坷了些,但也磕磕絆絆長到現在,一身桀骜不馴的棱角不曾被世事打磨,仍保持着自己的欠揍性格。
這一切,都要歸功于他驚人的天賦。
一如他的家族曾因為他的将帥之才而短暫容忍過他的一身反骨,清風寨的山賊們也因為他着實能打,而捏着鼻子認下他的各種挑剔與刻薄,彼時的相豫夫婦,也因為他是平定天下最大的功臣而對他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相豫夫婦的确是厚道人,隻要他不生反心,在他們手下善終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他大可保持着自己的性格,今日刺一句韓行一,明日在朝堂之上将文臣們罵得狗皿淋頭,将自己的一身爛脾氣從出生帶到墳墓裡。
這種情況下,哪怕他真把那些塗脂抹粉的世家子弟們摁在浴池裡淹死,相豫夫婦也會極有眼色地一邊給他善後,一邊幫他遮掩過去。
但不想把事情鬧大,隻想偷偷摸摸去搞事,最好不要被相蘊和知曉。
——他想在相蘊和心裡留下一個好印象。
商溯眉梢微挑,看向石都,“石将軍,本将待你如何?”
石都眉頭微動,有些懷疑今日的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升起。
——真稀奇,竟然沒有對他直呼其名,而是難得地把他喚做将軍。
擡頭瞧了眼天色,彼時金烏拖着霞光向西方墜去,将高高的宮牆與樓台亭榭拉的影子得極長,很顯然,這是東方升起西方落下的太陽神君。
石都笑了起來。
感情一事的确很有魔力,連如此難以相處的人都會變得和煦。
“商将軍待末将極好。”
石都笑道,“末将能有今日,除卻世女這位伯樂外,商将軍亦功不可沒。”
這話是大實話,并非隻是單純奉承,在軍功戰績的事情上,商溯素來慷慨,很樂意送下面的将軍們唾手可得的戰功,左右他們再怎樣拿戰功,也不可能越過他,天生為戰争而生的人,就是有這種底氣。
商溯緊繃的神色這才和緩半分,“你知道就好。”
恩,石都果然是好人,還能記着他的好,若換成韓行一這種精于算計的人,才不會念着他的好。
“我不喜歡江東來的那群人,更不喜歡他們圍在世女身邊。”
商溯懶得與石都繞圈子,開門見山道:“你幫我想個法子,讓他們從世女身邊徹底消失——”
聲音微微一頓,想起若是鬧出太多人命來,負責京都安全的京兆尹與負責朝賀朝貢的大鴻胪必會插手,如此一來,便會驚動相蘊和,于是皺了皺眉,不情不願道,“不必要他們性命,隻是讓他們不能在世女面前露面。”
“呃,那些士子可是得罪了商将軍?”
石都笑了一下,明知故問。
商溯眼底閃過一抹厭惡,“我讨厭他們在世女面前搔首弄姿。”
對于那些世家子弟,他提起便覺得髒了自己的嘴。
“搔首弄姿?”
石都險些笑出聲。
隻是努力讓世女看到自己罷了,哪裡就到了搔首弄姿的程度?
果然吃起飛醋的男人很可怕,别人一個動作,他就覺得那人居心不良。
“怎麼,你不願意?”
察覺石都似是想笑,商溯面上有些挂不住,眼底閃過一絲不虞之色。
石都忍俊不禁,“商将軍吩咐之事,末将怎會不願?”
“将軍放心,此事交給末将來做,絕不會讓世女察覺到半分端倪。”
與其讓商溯橫沖直撞去尋士子們的麻煩,然後他再絞盡腦汁去善後,還不如一開始便把這件事情攬在自己身上,畢竟他做起事來有分寸,而那位将軍卻全無分寸,隻由着自己的喜好來行事,若一個鬧不好,将這些士子們全殺了,會把整個京都都鬧得不得安甯。
權衡利弊下,石都當然一口應下。
商溯面上的不虞之色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今日幫我,來日我必助你。”
商溯難得說了一次場面話。
石都莞爾,“商将軍客氣了。”
“你準備如何對付那些人?”
商溯問石都。
石都早有準備,“商将軍不想讓他們湊到世女面前,那便讓他們沒有辦法往世女身邊湊。”
“士子們畢竟是南人,從江東之地到如今的天下之中,舟車勞頓之下又添上水土不服,身體有些不适也是有的。”
“!”
他之前怎麼沒往這方面想呢!
商溯鳳目微亮,贊許地看向石都。
果然專業的事情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
在收拾人下黑手這種事情上,石都比他專業多了。
“很好,我們現在便出發。”
商溯迫不及待看士子們倒黴,起身催促石都。
石都笑了笑,在商溯的連聲催促下起身。
這件事兒其實非常好辦,作為位高權重的武将,在彼時剛剛立朝宮規宮制并不嚴格的情況下,隻要稍微對宮中留點心思,便不難辦成這件事。
隻是商溯素來随性,除卻關注相蘊和外,其他事與人從來不被他看在眼裡,所以才會造成他對宮中事物兩眼摸黑的情況。
很顯然,石都是商溯的另一個極端,他雖為武将,卻心細如發,做事極為謹慎,謹慎到他曾在楊成周手底下當差時,在面對沒事便愛找自己麻煩的上峰時他都能做到滴水不漏,讓楊成周很難抓到他的把柄,這樣性格的他做起事情來自然四平八穩,讓人想雞蛋裡挑骨頭都很難。
不想被人抓到把柄,最好的辦法是不自己出手,找幾個與江東士子們關系不睦的人,再遣人在他們面前挑唆一二,便有人願意當這柄殺人的刀,不用石都開口囑咐,便火急火燎去尋士子們的麻煩。
當然,這些人也不傻,不會明目張膽與士子們起沖突,隻是趁人不注意在他們的吃食上動些手腳,便能讓他們被迫養病,短時間内不能在相蘊和面前露面。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一把巴豆磨成的粉,再加上容易讓人渾身發癢起疹子的藥,便讓江東來的士子們躺了一大片。
這些人也很謹慎,士子們若全部出了問題,相豫夫婦為了給江東士族一個交代,也會下令讓禁衛們去調查這件事,所以這些人還留了幾個老實好相處的士子們沒有下手,用來遮掩耳目。
商溯有些不滿,“為何不将他們全部收拾了?”
石都擡了擡眉。
——不愧是商将軍能問出來的問題,每一個字都充斥着無所畏懼。
“商将軍,您不是不想讓世女知曉這件事情嗎?”
石都十分好脾氣,耐心解釋道:“如果把他們全部料理了,世女很容易發現端倪,倒不如留幾個人應應景,以免世女起疑。”
“這幾人相貌平平,才華更是平庸,甚至連人情世故都不大精通。”
石都豎手一指,指向隔着紗幔的那幾人,“似這種人,縱然他們天天在世女面前晃,世女也不會瞧他們一眼。”
商溯掀了下眼皮,順着石都指的方向看去。
如石都所言,那幾人的确資質平平,在一群塗脂抹粉恨不得把香膏擦滿身的士子群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像是能花言巧語讨人歡心的,更像是初來乍到有些不知所措,又知自己身份尴尬,所以時時留意步步小心,不大敢用宮人送來的東西,整個人處于一種草木皆兵的惶恐不安。
唔,這種人的确沒甚威脅,他們隻求自保,不想在相蘊和面前出風頭,既如此,他便繞過他們這一遭,也好讓相蘊和不對江東士子們集體倒大黴起疑。
商溯接受了石都的說辭,“既然你為他們求情,那便暫且饒他們一次。”
“商将軍果然是大氣之人。”
石都哭笑不得,但該說的奉承話還是會說。
商溯驕矜颔首,“些許小醜罷了,本将不屑于與他們一般見識。”
“......”
方才準備對他們下死手的人是誰?
恩,一定不是您這位“大氣”的商将軍,而是另一個世界的另一位顧三郎。
石都扶額輕笑。
“商将軍,時間不早了,咱們可以去宮宴了。”
夜色漸深,石都提議說道。
商溯微颔首,“可。”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浴室,向宮宴處走去。
石都是典型的苦出身,以前給楊成周當扈從,如今已被姜貞拜将,仍依舊保持着往日的習慣,身邊隻帶三兩人,而不是與曾經的楊成周一樣,出行之際前呼後擁,動辄幾十人。
商溯雖是世家出身,但一身反骨叛出世家,世家的那些排場規矩都舍了大半,對于曾經跟随他的扈從們,他在回到京都之際便為他們請了軍功,如今各有封賞,領了官職,從奴仆一躍成為新朝的武官,可謂是脫胎換骨,魚躍龍門。
扈從們各有自己的事情做,他身邊便隻帶着老仆,偶爾遇到孤兒乞兒,便收在府上做事,待他們長大之後,再為他們各謀前程。一如他對之前的扈從們一樣,他希望他們前程似錦,再不為奴。
在這個動蕩不安的年代,似這樣的赤子之心極為少見,這大概是哪怕商溯脾氣古怪難以相處,但石都卻依舊願意與他交好的最重要原因。
他曾為奴為婢,是貴人眼裡動動手指便能捏死的蝼蟻,在那些度日如年的歲月裡,他曾無比渴望有一個正常人來當他所謂的主子,可是沒有,他有的是被楊成周打得奄奄一息但楊成周仍不解恨,甚至要将他剁碎了喂野狗的,他都沒有遇到一個能稱之為“人”的上峰。
直到他被相蘊和所救,小小的女郎以德報怨,哪怕自己吃食不足,傷藥不夠,都願意救下瀕死的他,那時的他才明白,原來這個世界上是有“人”的,是他運氣不夠好,遇到的人是楊成周。
既然運氣不夠好,那麼為什麼不能推翻所謂的運氣?
憑什麼出身卑賤,便要一世卑賤?終其一生都給人當牛做馬?
他才不要這樣的人生。
他的才幹能力遠遠在楊成周之上,他不甘一生都是楊成周的狗。
所以後來他射殺楊成周,義無反顧跟相蘊和走,哪怕她是逃犯,哪怕她是反賊之女,在被盛軍追緝,他依舊願意跟随着她刀口舔皿,去構建一個他們心中的世界。
石都擡頭看向商溯。
一個是赤子之心,一個是初心不負,從某種意義來講,商溯與世女的确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石都笑了一下。
商溯并不知曉石都心裡在想什麼,對他來講,石都為人不錯,這就夠了,至于其他事情,他懶得想,更懶得去分析。
——他沒有謀反之心,更無奪權之意,所以哪怕性子不招人喜歡,也能靠着軍功體面善終。
兩人來到宮宴。
石都的時間掐得很好,低階官員們已經在自己的位置上站着,隻剩幾位重要官員與相遇和一家三口還未過來,商溯這個時候過來,正好能以武将第一人的身份入座。
“商将軍,請。”
石都對商溯做了個請的姿勢。
周圍官員們連忙整理衣冠,迎接商溯入席。
商溯看也不看周圍的文臣武将,隻對石都略點頭,然後徑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宮宴分兩列,一邊文臣一邊武将,蘭月左骞趙修文三人比較特殊,是為數不多的皇親國戚,位置便在相蘊和周圍,他們三人來得早,彼時正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見商溯過來了,都笑着與商溯打招呼。
這幾人是相蘊和非常在意的親人,商溯懶懶應了幾聲,算了全了禮。
三人知曉商溯素來如此,倒也不把他的疏冷放在心上,叽叽喳喳說着話,熱烈讨論着白日裡相蘊和的受封禮。
石都坐在商溯的下手位置,聽到聲音,頻頻向蘭月看去。
商溯掀了下眼皮,覺得這視線莫名熟悉。
——他看相蘊和時,不也是這種眼神麼?
唯一不同的是他與石都性子大不相同,所以行為也不大相同,他從不掩飾自己的行為,而石都則更加謹慎内斂,若不是他正好橫在石都與蘭月中間,他根本不會發現石都看蘭月的視線。
啧,喜歡就喜歡了,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至于搞得這麼偷偷摸摸嗎?
愛也熱烈恨也熱烈的人不理解藏在心裡搞暗戀的行為,見石都的視線又不着痕迹往蘭月的方向飄,商溯擡了擡眼,放下手中淨手的帕子。
“石将軍,咱倆換一下位置。”
商溯對石都說道。
——因着石都剛才幫他的事情,他很樂意喚石都一聲将軍,而不是直呼其名。
石都微微一愣,瞬間明了自己偷看蘭月的事情被商溯覺察到,面皮頗薄的他一下子臉上燒了起來。
“咳咳咳,商将軍,位置乃是根據官職品階定的,我怎能坐您的位置?”
石都面上燒得厲害,曲拳輕咳掩飾着自己的不自然,連聲拒絕商溯的提議。
“哦?你不換?”
商溯絲毫不意外石都的行為,于是轉頭看向另一邊的蘭月,“蘭将軍,我想與你換一下位置。”
“啊?”
蘭月有些意外。
她與商溯的關系其實算不得好,對于她這種大大咧咧的人,其實不太知道怎麼與敏感又刻薄的商溯相處的,既然不知道,那最好的辦法便是遠離,所以她與商溯隻算點頭之交,遠沒有商溯與石都的關系好。
商溯指了下蘭月前方的相蘊和的位置,“你的位置離世女近一點。”
“......”
您可真是一點都不裝。
蘭月有些一言難盡。
但此人心思淺,好拿捏,會打仗不說,手裡又有錢糧,對于執政者來講,的确是個非常招人喜歡的武将。
——當然,就是脾氣大了點。
但任他脾氣再怎麼大,在阿和面前卻從來隻是忍着,哪怕把自己氣得吃不下飯,也不會對阿和擺臉色,這種行為就很好,足以讓視阿和為生命的她對他很有好感。
這樣的一個人若能與阿和湊成一對,倒也算天作之合,畢竟這厮生得着實好看,單憑這皮囊,便足以做阿和的入幕之賓,更别提他打仗厲害還自帶錢與糧。
“哦,那就換吧。”
蘭月道。
蘭月沒有石都那麼重規矩,商溯開口,她便同意,略微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便站起身來,與商溯換了位置。
商溯起身前,不忘往石都方向瞧了一眼,眉梢微挑,滿是你應該向我學着點的驕矜之色。
“......”
不了不了,您這種行為我真的學不會。
石都哭笑不得。
“石兄弟與商将軍一道來的?”
入座之後,蘭月大大咧咧與石都打招呼。
石都點頭,耳側微微有些紅,“不錯。”
“蘭将軍是自己過來的?”
石都故作漫不經心問道。
“不是,我與小骞修文一道來的。”
蘭月笑着接道,“小骞白日裡在阿和的受封禮上逞能,晚上腿腳疼得險些站不起來,要不是我與修文架着他,隻怕他這會兒還在床榻上躺着。”
左骞差點被蘭月的話嗆死,蘭月聲音剛落,他便急忙開口,“蘭姐,不是說好不把這件事說出來嗎?”
“這有什麼?”
蘭月不甚在意,“石兄弟是自己人,又不是外人。”
石都默默飲茶。
不,我甯願我是外人,這樣就不用聽你們的感情至深。
文臣之首的韓行一輕搖羽扇,笑而不語。
說說笑笑間,到了宮宴的時間,相豫姜貞領着相蘊和與姜七悅一同入座。
衆人拜見兩王世女與公主。
“免。”
姜貞擡手。
文臣武将們先後入座。
宮宴一為相蘊和的受封禮,二為犒賞百官,所以設在頗為寬闊的宣明殿中。
因宮殿着實大,文臣武将又着實多,直接導緻後面的官員們在不站起來的情況下很難看到最前面的人,當站起來向相蘊和四人行禮的時候,他們陡然發現本該坐在武将之首位置上的商溯卻坐在了天家親眷的位置上。
“???”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兩王已經默認商溯便是世女的王夫?所以允許他坐在那?!
小小的位置改動,卻在文臣武将們心頭掀起滔天巨浪,衆人視線時不時往商溯的方向看,着實納悶人緣奇差如他是怎樣讓兩王松的口。
難道是因為這張臉?
這怎麼可能?兩王怎是那般膚淺的人!
可兩王似乎的确存在一些以貌取人的行為,甚至毫不避諱自己喜歡彼此相貌的事情,比如說夏王不止一次在他們面前提起,他對姜王是一見鐘情,非卿不娶。
隻見一次面,哪來的那麼深的情意?
還不是因為姜王長得漂亮,所以夏王是見色起意,死纏爛打終于讓姜王成了他的妻。
至于姜王,則是更不必提,在她身邊伺候的女官親衛,一個比一個漂亮,幾乎把我就是以貌取人寫在臉上。
兩王性情如此,商溯靠着這張臉讓兩王對他另眼相待也不是什麼稀奇事,畢竟這厮生得着實好看,好看到讓不喜他的他們都不得不承認,商溯此人的皮相與他絕世的将才一樣,都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驚才絕豔。
如此将才又如此容貌,倒也配得上他們的世女。
文臣武将們一邊吃席一邊吃瓜,推杯換盞間,氣氛極為熱鬧。
商溯并不知道衆人的心思,他隻是單純想離相蘊和近一點,然後順帶着幫一下石都,畢竟此人戰事上勇猛,但感情上卻一言難盡,着實讓人有些看不下去。
屬于蘭月的位置的确離相蘊和很近,商溯十分滿意,一邊與相蘊和閑話家常。
恩,他從話本上看到過,從朋友變成情人要循序漸近,不能開口便是我喜歡你,那樣容易連朋友都沒得做。
他才不要與相蘊和變成那樣,所以他十分謹慎,隻與相蘊和聊天下平定之後的是美好生活,不聊半點風花雪月。
相蘊和有些聽不下去。
商溯帶兵打仗有多厲害,他的政治眼光便有多拉胯,恨不得在地上刨個坑,大聲向世人宣布,快來看,我的政治是負數。
——與這樣的人商讨九州一統後的如何治理天下,對她來講是一種折磨。
相蘊和擡手往嘴裡送了口水,琢磨着如何不着痕迹轉移話題,阻止商溯在自己極為不擅長的領域高談闊論。
“你怎麼與蘭姨換位置了?”
相蘊和話鋒一轉,笑着問商溯。
商溯動作微微一頓。
為什麼換位置?
還不是因為他想離她近一點。
但這樣的話顯然不能說,尤其是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
畢竟哪怕他不要臉,相蘊和作為繼承人還是需要把臉皮這東西撿起來用一用的。
“呃......”
一向牙尖嘴利又刻薄的商溯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相蘊和笑了一下,“你想離我近一點?”
“?”
這是身為世女能說出來的話?
商溯眼皮輕輕一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但是不是,這的确是相蘊和問他的話,甚至見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她又輕輕笑了起來,然後以一種極為溫柔的聲音對他道——
“恩,我也想離你近一點。”
盛裝華服的女人眉眼彎彎,眸色一如初見時的純粹,永遠蔚藍,永遠滿是晴空,“三郎,我們已經快一年沒見了,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