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葉蓁蓁沒能起來,賴在床上睡了好一頓懶覺,等到她睡眼惺忪地睜開眼時,崔維桢已經從前頭回來了。
葉蓁蓁有些懵:“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已經下衙了?”
“沒有。”
崔維桢讓丫鬟伺候她起床,說道:“正好有空,回來陪你用早膳。”
果然讓他猜中了,蓁兒今兒個還真賴床不願起來,要不是他回來,她還不知道要賴到什麼時候呢。
葉蓁蓁十分的理直氣壯,一點兒也沒有賴床被抓包的羞愧,誰叫抓包的人就是罪魁禍首呢。
當然,崔維桢的關心她已經收到了,不得不說這樣的待遇真是别開生面,以前可未曾見過他放下政務回來陪她用早膳的。這一次如此不同,衙門離得近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更加重要的原因,大概是小别勝新婚了,正黏糊着呢。
葉蓁蓁表示十分受用,十分聽話的用了早膳,崔維桢已經用過,隻陪她用完之後就回去前頭繼續辦公了,葉蓁蓁則是去福禧院給崔大娘請安。
崔大娘對于她的遲來笑而不語,一切盡在不言中,葉蓁蓁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找借口去陪寶貝女兒一起玩了。
馨甯的月份越大,就越來越活潑,現在已經會擡頭了,小腦袋經常跟着色彩鮮豔的布娃娃啦、撥浪鼓呀四處轉動,圓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地轉動着,别提有多可愛了。
葉蓁蓁沉迷吸娃不可自拔,後來崔大娘也經受不住誘惑加入吸娃大軍,和葉蓁蓁一塊兒擺弄馨甯小可愛。
這時候崔大娘和葉蓁蓁之前做的小衣裳就派上用場了。
馨甯小可愛享受了他哥哥小時候的待遇,各種可愛的萌裝齊齊上身,比如說小兔子呀、小老虎呀、小貓咪呀、小熊貓啊……
一套又一套的衣裳往她的身上套,各有各的好看,各有各的萌點,馨甯非但沒有不耐煩,還非常配合,旁人一句句的贊歎和誇獎她像是能聽得懂似的,咧開嘴笑得滿口牙龈,口水直流。
因為馨甯的配合,不僅崔大娘和葉蓁蓁玩得興緻勃勃,連伺候的丫鬟們也被迷得眼冒星星,紛紛搶着給小主子打扮呢。
葉蓁蓁對此表示理解,哪個小姑娘從小到大沒有個喜歡的布娃娃呢,她小時候最喜歡玩的就是布娃娃換裝遊戲了。
這大概就是姑娘家的天性吧。
咳咳,不過,崔維桢喜愛打扮她,又是另外一種愛好了。
葉蓁蓁在打扮女兒的同時也不閑着,拿起畫筆刷刷刷地記錄着女兒的萌态,等到他爹晚間回來了,讓他看過之後再放到匣子裡存好,事後等馨甯長大了,就可以拿出來逗她玩了。
他哥哥的花卷就存了好幾木匣子呢。
這項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活t動一直持續到下午,葉蓁蓁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暖閣,原因無他,她要去接兒子放學了。
原本是不需要她接送的,如今接送他們放學的任務交給了張三,但是因為楊婉詩昨天的說的那件事讓葉蓁蓁非常在意,想借着去接孩子的功夫,找戴山長談一談。
葉蓁蓁去書院時還未放學,書院門口已經等候着不少馬車,都是來等待自己家主子放學的下人。
葉蓁蓁作為書院的夫子,可以暢通無阻地進入書院,并且在教谕直舍處找到了戴山長。
戴霁對于她的到來感到非常驚訝,但是在聽完她的來意後又沉默了下來。
他沉默的時間非常久,久到有些不可思議的地步,葉蓁蓁甚至還能看到他臉上的憂傷。
很快,戴山長就和她說起他的故事。
原來戴山長也曾有過一名未婚妻子。他的未婚妻子才華橫溢不輸于男子,在閨中就做出不少令人拍案叫絕的詩賦,原本她能夠憑借詩才成為遠近聞名的才女,然而她卻足夠不幸,遇到的是一位頑固不化的父親。
她的父親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把她所有的文稿付之一炬,還不允許她再接觸書籍,整日隻能與女紅作伴。沒有的書就相當于沒有了靈魂,從此她郁郁寡歡,逐漸病體沉疴,最後沒等到過門就香消玉殒了。
戴霁偶然間得到未婚妻子的一份遺稿,遺稿上寫着她的遺願,她希望有朝一日女子也能像男子一樣進國子監讀書,也能入朝為官,也能憑借才華名垂青史。
但這個願望何其艱難,戴霁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見過各地的風土民情,越是落後的地方越是封閉保守,女子生存越是艱難。别說是進書院讀書了,她們連識字的機會都沒有。
就算他自己創辦了書院,也做不到上女子入學。因為冒天下之大不韪,需要頂着各方的壓力,若是他一意孤行,很有可能對書院的生存和運轉産生毀滅性的大打擊。
更重要的是,身在閨閣中的女郎們,或者說是那些貴夫人們,壓根不願意讓自家的女兒與一群大男人們混迹在一處,這很容易對他們的閨譽造成影響,所以這麼些年以來,戴霁一直沒有完成亡妻的遺願。
戴霁輕歎了一口氣,許久才悠悠說道:“到底是流言蜚語中傷人,孤立獨行總是惹人非議,尤其她還是一位妙齡女子,進來書院求學就更加不妥當了。不過此心可嘉,若是她願意,夫人您也願意提攜,可在授課當日選其為助手,帶進書院來學習吧。”
雖然說是助手,但也算是旁聽弟子了,到時候不僅可以聽到葉蓁蓁的課,若是能得到其他夫子的允許,也是可以進去課堂旁聽的,這樣的機動性倒是比直接入學來的好多了。
葉蓁蓁大為感觸,對戴山長的認知更多了一層,世人皆說他離經叛道,但他活得比任何人都明白,比任何人都具備一副慈悲心腸。
或許他經受過世人的非議,才不願意其他人重蹈他的覆轍。
特别是他和他未婚妻之間的愛情更加讓人歎惋。
葉蓁蓁的腦海中飛快的閃過些什麼,但是那靈感轉瞬即逝,快到抓不住,葉蓁蓁隻能把之抛之腦後,專注于眼前的問題。
“戴山長開明,我再次替那孩子向山長道謝,遇到您這般開明的山長是她的福氣,雖然未能真正如願,但是對于她來說已經是第一道曙光了。”
戴霁聽了,眼中閃過一抹水潤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