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閉着眼,身體的其他感官格外敏銳。
木梳輕柔滑過,未曾有半點不适,幹燥溫暖的大手托着她長長的秀發,一下又一下的梳着,耐心十足。
葉蓁蓁偷偷睜開眼,朦胧的銅鏡裡倒映着崔維桢的面容,向來冷冽的臉部線條鍍上溫柔的色調,目光專注且柔情,像一道絢麗的煙火般在烙印在她心底。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他的掌中珠。
很快,她就顧不上煽情了,在梳頭環節表現得遊刃有餘的崔維桢,在開始紮鬓時,終于出了差錯——
别看他往常也是自個兒束發,勉強比其他四體不勤隻待下人伺候的公子哥兒強,但也僅僅是束發冠發的難度罷了,多年的習慣下來根本不算什麼難度。
但換成女子發髻就不同了,葉蓁蓁這種動手達人都搞不定古代女子發髻,更别說崔維桢這個大男人了。
隻見銅鏡裡的崔維桢,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人似的笨手笨腳,僵硬又笨拙地梳起濃密的長發,然後堆疊成某種詭異的形狀。
葉蓁蓁:“……”
她直直地盯着腦袋上的一坨,由于某個強迫症的緣故,看不出半點毛躁支棱的催發,光滑油亮,在清晨光線的柔和下,锃锃锃地發着光。
魔鏡,魔鏡,叫你一聲懶羊羊,你敢應嗎?
葉蓁蓁許久沒有說話,隻顧盯着鏡子較勁,平靜的面容仿佛風幹的土地寸寸皲裂,似乎還能看清眼底的崩潰和絕望——是的,崔維桢都看出來了。
他一時忐忑,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故作平靜地問道,“我覺得這發型挺好的,你覺得呢?”
葉蓁蓁回頭,哀怨地看着他,“敢問崔狀元,這發型有什麼說法?”
崔維桢一本正經地說道,“此乃靈寶髻,靈敏于心,珍寶于世,固吾所愛也。”
葉蓁蓁:“……”
我信你個大頭鬼哦!
明明是失敗的靈蛇髻和元寶髻的結合體,最後成為懶羊羊的粑粑頭,居然給她胡謅個靈寶髻,這人怕不是假的吧?
為了糊弄人,連平日裡吝于開口的甜言蜜語都張口就來,節操何在?
她是那種色令智昏的昏君嗎?
葉蓁蓁此時全然忘記自己方才“烽火戲諸侯”的昏君志向,此時表現得像個鐵面無私、不慕男色的正直女帝,鄭重其事地開口道,“秀恩愛分得快,你對我的心意我已經知曉,沒必要宣告于世,咱們低調點,另外換個發型吧。或者,讓玉秀進來代勞也是可以的。”
她才不要頂着個天仙粑粑去參加聚會!
還要臉呢!
看着就差沒把嫌棄寫在臉上的某人,崔維桢嘴角一抽,實在不忍心自己辛辛苦苦的成果就此作廢,又是一番垂死掙紮地争辯道,“我覺得挺好看的。”
葉蓁蓁盯着他,企圖從他臉上發現半點違心的痕迹,結果,她非常絕望地發現,人家說的是真心話。
——這是什麼直男審美?
以前沒發現他的審美有什麼問題啊?以前那些備受京城女眷追捧的首飾、衣裳設計也不是假的,是什麼讓他的審美變得如此喪心病狂?
難道是因為愛嗎?
因為愛屋及烏,所以覺得她腦袋頂着一坨粑粑都是好看的?
想到這種可能,葉蓁蓁非但不覺得榮幸,而是生生打了個寒顫,用着一言難盡地眼神看着眼前的男人,艱難地說道,“我覺得,我的發型還能再搶救一下,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