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田玉娥看着楚月檸漂亮的臉蛋,掩下掩過恨意。正房又怎麼樣?沒命享福死的早,辛苦生下的女兒還不是要喊她做媽?
倆賠錢貨剛從内地過來時,田玉娥就讓她們改口,誰能想到兩姐妹骨氣那麼硬,竟然敢掉頭就出了方家大門,一走就是一年。
如今,田玉娥願意開出一層房的條件,傻子都知道選。
田玉娥等着楚月檸服軟。
俄頃,她沒等到那聲媽,卻等到了一聲嗤笑。
田玉娥笑容僵住。
“東區?”
楚月檸覺得人肯定傻了,上輩子她了解過香江不少房産信息,區區一個東區想讓她認賊做媽?
做夢呢吧。
“連中西區都不是?你就好意思想做我媽?再者我媽已經去世,你想做我媽,不如先去地府同我媽商量商量。”
中西區是香江的“富貴區”,是香江的地區中心,随便一套房就是幾千萬。和中西區相比,簡直一個天一地。
方佳佳兩眼睜大,像是聽到笑話,“癡線(神經),中西區是爹地的房,未來是留給我二哥的财産,你算咩東西也敢伸手要?有東區的房給你就已經很不錯。”
“你二哥的财産?算起來,方經國發财的時候,啟動資金就是楚家提供的七千塊錢。”楚月檸毫不上火,伸出手打算和她們細細掰扯。
“照這麼算,方家财産不就是楚家财産?畢竟沒有那七千塊,他也發不了财,我不過隻是要一套中西區的房哦?這麼舍不得?”
田玉娥看向楚月檸,“我知道你恨我。”
“不過你要想清楚,我和你爸挨苦受窮的時候,你媽在哪裡?我和你爸在香江吃饅頭的時候,你媽又在哪裡?東區的房子值幾百萬,做人要知足。”
楚月檸越聽越冒火,原主母親被哄着在内地等人,要撫養兩個幼女,還得照顧兩個家庭的老人。
方經國父母年齡大了,母親端屎端尿沒一句怨言,現在卻被小三質問,她勾搭人丈夫的時候,正房在哪?
楚月檸轉身提起小桶裡的髒水往地面潑去。
方佳佳尖叫,“你眼瞎?對着我鞋子潑,你知不知道一雙華倫天奴幾貴?”
“糾正一下你,我正在收攤,你擋在我前邊不走,到底是你沒腿呢?還是你沒眼睛?”楚月檸将桶放下,解氣微笑。
“慢走,不送。别逼我拿屎尿潑!”
方佳佳見楚月檸真轉身,生怕真的端尿出來潑,拉着田玉娥就要走。
離開前,方佳佳看到紙闆上的字嘲諷:“算命、風水?真是可笑,幾百萬的房不要留在這當騙子,随你啊!”
走遠後,方佳佳才抱怨,“媽咪阿,都話懶得管她們,你還要給東區的那層樓給她們,我怎麼辦?就應該讓她們在外面自生自滅。”
“你啊……”田玉娥看着天真的女兒萬般無奈,“就算我不找她們,楚怡電話都已經打上門,爹地知道我來處理才放心,不然等他出面,看兩姐妹過這麼慘,心軟了搞不好會給她們一半财産。”
“她們收了東區的房子才好,這樣我能給你爹地一個交代,她們也再分不走你們三兄妹的财産。”
方佳佳終于明白田玉娥給一套房的良苦用心,被髒水潑鞋的壞心情一掃而空,幸災樂禍起來。
“楚月檸現在不要東區的房,态度還這麼壞,我一定要回去和爹地說。”
“沒錯,佳佳也終于長大懂事。”田玉娥摸了摸方佳佳的短發,卸下剛剛的強勢挂上慈愛的笑容。
母女倆上了停在牌樓的私家車。
方佳佳好奇:“媽咪,這麼晚,我們還要去哪裡?”
“不就是爹地公司的事?”田玉娥精緻的美甲抵着太陽穴,輕輕揉。
“最近公司出了問題,走了不少合作單,風水出了問題,爹地被鬧得很煩。”
方經國從開始做生意就非常迷信,田玉娥想讨他開心,決定去旺角找一位很出名的風水大師。
方佳佳想起糖水檔的紙闆,窩在母親懷裡不安:“楚月檸好像也會看風水?”
“風水?”田玉娥壓根就不相信楚月檸有本事,冷哼一聲,“怎麼可能。”
“香江哪位風水大師沒家族傳承?楚月檸不過就是為了湊錢下海的江湖騙子。”
楚月檸被鬧得有點郁悶,不少檔口早已經收了攤,她把小木桌收好放攤車底下,騎着車走太子西道往九龍城街市趕。
夜晚的香江更加漂亮,霓虹燈招牌全部亮起,讓人好像置身未來的朋克世界。晚風輕撫,空氣中仿佛還有維多利亞港的海水味。
楚月檸駝着重重的攤櫃穿梭其中。
紅燈亮起。
她按住刹車,一腳踏在地上,風将發絲吹起,她雙手往後撥了撥,沉思,“借據到底放在了哪裡呢?”
沒錯,方經國寫了借據。
要知道70年代還有萬元戶的說法,7千塊錢在湘城已經是一筆很大的數目。楚家擔心方經國在外面亂來,為了給女兒一個保障,所以雙方就寫了一張借據。
來香江時,兩姐妹特意找到借據帶了過來。楚月檸決定回邨屋好好問問楚怡。
方佳佳一雙鞋子都要幾千塊,田玉娥的舉動分明就是不想還錢。
她一定要找到借據,讓方家啞口無言。
街市燈火通明,楚月檸将攤車停門口,剛走下樓梯就進入一個甬道,頃刻被繁雜的粵語包裹。
“六塊錢三把青菜,要唔要?”
“新鮮的濑尿蝦,閉市便宜賣。”
“靓妹,來睇下?”
商販們為了賣貨,賣力的吆喝着,楚月檸先找到豬肉販秤了兩斤豬肉,才又去賣雜貨的商鋪。
小店門口擺放着好幾個米袋,依次是紅豆、綠豆以及西米。
楚月檸抓了一把西米,問,“老闆,幫我稱五斤西米。”
五斤西米已經夠用幾天,邨屋房間不大,廚房更是狹小,囤貨不宜太多,夠用就好。
老闆在裡面打電動遊戲,應了聲,“就來。”
說完,他才戀戀不舍的放下遊戲機過來幫忙裝西米打包,順便推薦自家來的新貨。
“緬甸來的雪燕,老闆要不要買點回去試下?”
“雪燕?”楚月檸眼睛亮起,來了興趣。
老闆邊給西米打秤,邊從店裡拿了點雪燕出來給楚月檸查看。
“是喔,野生雪燕白白的很得意的喔。”
楚月檸接過看了看,确實不錯。
雪燕取自蘋果樹的木隋,類似桃膠。而緬甸食用雪燕有千年曆史,古時候專供皇宮,後世也有不少女子食用為了美容養顔。
後世有不少雪燕做的新品糖水,非常好喝。光聽名字,她就已經聯想到幾個菜品的做法。
“給我稱點試一下。”
楚月檸欣然決定研發新産品,賣不動的話,自己也可以吃的嘛!
“還有桃膠、綠豆紅豆,都給我各稱十斤。”
楚月檸買完東西,才推着攤車出了街市,沒走多遠就看到很多軍裝警在街巷拉黃條,旁邊佝偻着背的阿公吓得全身發抖,很快就被軍裝警扶走。
不少市民街坊竊聲讨論。
“陰功咯,又發生命案。”
“聽講屍體被分屍裝在彩色膠袋,還沒了皮。”
“沒皮?人皮?那會去哪裡?”
“鬼知咩,兇手真是喪心病狂。”
楚月檸看着街巷裡沖天的黑氣,推着攤車與熄火停下的警車擦身而過。
砰的一聲,警車門被重重關上。
四個人跳下車,為首的男人即時掏出警察證件給軍裝警看,修長的手提起警戒線,彎腰進入命案現場。
其餘三個男警探對視一眼,紛紛跟上。
“林sir。”男人先和維護現場的沖鋒隊警長對打了個招呼,“現場是個什麼情況。”
“周sir。”林sir見重案組的夥計趕到,不由松氣,帶人往潮濕的巷子裡走,“今日也不知走什麼運,帶着一班手足巡邏,馬上交接班還碰到人報案。”
“據撿垃圾的阿公複述,他打開膠袋首先看到的是一大塊排骨,以為是街市裡豬肉佬丢掉的壞肉,準備拖回家喂狗,結果看到底下還有一整顆頭顱。”
林sir說着,已經帶男人走到現場。
男人眼底帶着很高的警惕,先是觀察街巷環境,才将目光轉向潮濕肮髒的垃圾桶旁裝着屍體的彩色膠袋。他從口袋取出白手套戴上,“法醫來咗沒?”
“馬上就會到現場。”林sir彙報完畢,就把現場移交給了CID的同僚。
三個警探也跟過去看,大家戴好手套,周風旭将拉鍊打開,當看到彩色膠帶裡被斬成一塊塊的屍體,他們神情猛變。
整條屍被扒了皮,就像劏完的豬肉,脂肪肉質層層鮮明。
最邊的甘一祖沒忍住,跑到巷尾去嘔。
經驗豐富的老警察羅七忠則搖頭,“真是可憐,整條屍都沒有一塊皮,是不是又一宗鬼殺人啊?”
“鬼殺人?”嘔完回來的甘一祖拿包紙巾擦嘴,不知所雲。
施博仁解釋:“前天你放假不知,我們接了一宗棺材釘緻死案,死者手持棺材釘。”
施博仁雙手一上一下緊握對着頭頂,模拟手法,“從頭頂貫穿而入,七孔流皿,開始以為是謀殺,查來查去又根據目擊者口供,結果确定是自殺。”
施博仁又把葉天良棺材封井的事說完。
“死者用棺材釘刺穿亡妻的頭骨,後來又發癫一樣自殺,不是鬼殺人是什麼……”
周風旭打斷,“讓你查井邊的腳印,進展如何?”
施博仁愣住,脖子跟着縮回,嘟囔:“又沒監控又沒目擊者,隻有井邊一堆人腳印,點(怎麼)查哦?”
“你也知人腳印?有人怎麼會出現鬼?”周風旭盯着彩色膠袋裡的屍,不忘叮囑施博仁,“叫法證科把腳印信息留好,對方遲早會露出馬腳。”
他從不相信什麼鬼殺人。
有犯罪,就會有真相。
棺材釘自殺案太過詭異,他一定會找出線索,把疑問銜接上。
法醫提着箱子到達現場。
大家停止聊天。
蹲着的三個人陸續起身,開始勘測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