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日上三竿。
曾芳心抓着部相機,總算等到了人。女孩推着攤車出現在巷尾,穿着簡單的T恤,樣貌絕麗。剛出現,就吸引走廟街不少人的目光。
靈機一動,她找了個偏僻的地方躲起來,相機頭則對準了糖水攤。
楚月檸剛到,就發現有道目光鎖住了自己,順着方向看過去,看到街巷轉彎的地方有個鏡頭,然後移開了視線。
暫時沒有影響,她就懶得理會。
糖水攤傳來嘈雜的吵鬧聲,遠遠就看見林家桦在和人吵架,她的步伐快了兩分。
等到了攤子,戰局已經結束。
“怎麼回事?”楚月檸将攤車停入攤口,去看準備烤奶撻的林家桦。
林家桦将手套取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有個人昂龜龜(傻乎乎),說什麼要租我檔口,還要給管理員加錢,當然不可能同意啊!”
楚月檸往右側看去,還能看見攤主之間有多餘的攤位,覺得奇怪。
“廟街空的檔口很多,無緣無故要租你的幹嘛?”
林家桦非常清楚其中的原因,“當然是因為你咯。”
“天天找你算命的人那麼多,周圍的街坊呢也最喜歡聚在這裡。放眼整條廟街,就糖水攤人氣最旺,别人怎麼可能不眼紅?”
廟街本來就是旅遊大街,本地人很少往這邊逛,雖然有人流量,但也是有限。
自從楚月檸登報之後,來找算命的人越來越多,也側面帶動了廟街的經濟。
林家桦笑的意味深長。
“對方要給我一萬塊錢讓‘位’,可惜,他低估了我們的友誼。”
區區一萬塊,就想讓他離開朋友?再者,對方品行不佳,放個這樣的人在檸檸旁邊,大家都不放心。
“友誼?”楚月檸驚訝,“給我行不行?攤位即刻讓。”
一萬塊!
整整一萬塊啊!
可以交兩個月房租了。
林家桦被逗笑:“如果你走啊,别說我,就連其他檔口的攤位不漲反跌啊。”
話落,兩人都注意到檔口非常冷清。
往日這個時候,糖水攤早已經大排長龍。
今日,卻冷冷清清一個人影子都沒有。
“奇怪。”楚月檸左看右看,都沒看到有人來,“莫非是有比我更厲害的算命師傅出現?”
不然,沒法解釋這種冷清的現象喔。
“檸檸啊。”林家桦露出擔憂的神情:“有件事我沒告訴你。”
“咩事?”楚月檸将小木桌搬出來,林家桦見狀搭了把手,思考再三才緩聲說。
“之所以沒生意是因為山貓。”
“山貓?”楚月檸擡起頭,四處打量,“他又過來找茬?”
“不是啊。”林家桦說,“德哥說,山貓到處放風說要找你麻煩。誰敢來你攤子算命,就是和他過不去。”
張見德黑白兩道都有朋友,消息靈通,收到風聲第一時間就是告訴了林家桦,讓他提醒楚月檸小心。
林家桦也為此煩憂着,“古惑仔狠起來個個都不要命。客人都怕,誰還敢來?”
楚月檸倒是不緊張,将小木桌擺好,又彎腰從底下打開紅色塑膠袋,拿出桃木劍挂在玻璃櫃上。
将楚記糖水的字樣朝向街巷。
林家桦着急:“檸檸不急嗎?”
“不急啊。”楚月檸心态良好,看着林家桦急的火上澆油,又解釋說,“放心吧,有人來就算卦開工,沒人來就正好當休假。”
反正她心态穩得住。
加上之前喬家給的那筆錢,她這段時間都不用太過憂慮錢财的事。
忽然,側邊傳來譏諷的冷笑。
“我看,是有人發現騙人的手法,生意都跑了吧。”
方佳佳陪同一位穿着阿瑪尼高定淺白色套裝的名媛,出現在廟街。
她提着一堆奢侈品的購物袋,嫌棄地掃了一眼攤口,“地方又小又擠,也不知道怎麼會有人願意來這喝糖水。”
名媛卻非常好奇,問:“佳佳,這位是你的朋友?感覺那把桃木劍很得意(可愛),糖水應該不差吧?”
名媛叫許從露,是許氏集團掌權人的掌上明珠,涉及地産和娛樂圈行業。方佳佳得到父親的授意,特意接近許從露,想與許氏交好,讓許氏出面幫助方家。
方佳佳生怕許大小姐要買糖水,馬上否認:“别喝啊,否則要鬧肚子進醫院。她那些糖水,送給我都不喝。”
林家桦曾經聽說過楚家的事情,表情不由帶上了嫌棄,“檸檸,她就是你那便宜死鬼老豆的私生女?”
私生女一詞出來。
方佳佳炸了:“咩私生女?我是堂堂正正的方家人!”
“是,你是方家人。”楚月檸笑了笑,“但方經國卻是楚家的上門女婿。他與我母親婚姻存續期間就生了你。請問,你不是私生女?誰是私生女?”
—
一通話問下來,憋得方佳佳滿臉通紅,臉面都已經丢盡。
“私生女?”許從露感到匪夷所思,去看方佳佳,“是真的嗎?”
香江很多權貴都有三房四妾,許從露父親卻是個例外。他非常專情,從不在外沾花惹草,還異常疼愛妻女。
許從露脾氣雖然驕縱,三觀卻被教養的極好,愛情觀更是獨特,久而久之,她也對私生女對小三也戴上有色的眼鏡。
方佳佳卻狡辯:“父親根本不愛大媽,他和我母親才是真愛,兩個人曆盡艱難才在一起。”
上門女婿香江并非沒有,往往都是女方家世顯赫又是獨女,父母不忍心讓女兒嫁出去受苦,才會招一個女婿。
許從露皺眉:“既然方叔叔并不愛原配,那他為什麼要當上門女婿?”
方佳佳尴尬無比,她原本想來找楚月檸的晦氣,沒成想反被找茬,腦子飛速運轉着。終于,還真讓她找到了個借口。
“當時父親還在大陸,大陸的婚姻大多數都是父母包辦,從來都不會問子女心意。父親和大媽結婚時,他都還沒和大媽見過兩面,又怎麼會喜歡對方?”
方佳佳盡量讓人聽起來,這是一段強買強賣的故事。
許從露若有所思,看到方佳佳幫提着許多奢侈品袋子時,沒再追問下去。
“大媽?”楚月檸挑眉,“你媽和方經國一起還沒離婚。我媽根本不知情。她的婚姻裡隻有一個死在香江不知回的丈夫,沒有小三,就更擔不起大媽這個稱呼。”
香江這邊,被稱為大媽,就代表了認可三妻四妾的做法。
方佳佳氣的嘔皿,又隻能維持名媛淑女的風度,“随你怎麼說,爹地說過,不論如何我們都是一家人。就算你不認我們,我媽也是和爹地有結婚證的人,她也依舊挂念你。”
方佳佳知道許大小姐很介意三妻四妾的家庭,隻能夠盡力挽回形象。
看吧,是楚月檸大逆不道不孝不回家。
而且,她父母可是打了結婚證的人!前面那段頂多算是離了婚。
楚月檸翻了個白眼,“那可謝謝你們方家挂念,麻煩你們盡早還錢。”
許從露詫異:“方家也有錢啊,為什麼還會欠錢?”
方佳佳低聲解釋:“是誤會。”
然後,方佳佳看向楚月檸,大發慈悲般,擡手将發絲撥到耳後,“對了,大哥過兩日就從英國回來了,你們還沒有見過面,到時一起來吃家宴吧。”
方佳佳背刺完,就勾起唇。
在她看來,以當初楚月檸的性格,一定會和她大吵一架,然後罵所有的方家人。
家宴根本不可能來。
誰知,楚月檸語氣淡淡:“放心,我一定到。”
方佳佳笑容落下:“你要來?”
楚月檸淡笑不語。
既然有膽子請她過去,那還真要好好會會。
—
林家桦一桶冷水沖出來,許從露尖叫着往後退,花容失色。林家桦見沒沖到方佳佳腳下,反而沖到許從露那邊,頓時不好意思。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但你可不可以讓讓?”
說着,林家桦擺了擺手示意。
許從露冷臉,踩着小高跟噔噔噔瞬間靠近奶撻攤,卻沒有罵人。
林家桦又提一桶水沖向方佳佳。
是他特意進茶餐廳提的一桶飯渣污水,又馊又臭。方佳佳高跟鞋瞬間湧進了髒水。
“啊——”方佳佳尖聲大叫。
林家桦潑完,面對盛怒的方佳佳表情無辜:“潑之前我說過了,讓你挪個位置,沒聽到就不要怨人。”
方佳佳氣的跺腳,卻拿林家桦沒有辦法。
楚月檸偷偷給林家桦點贊,林家桦也沖她眨了眨眼。
“慢走不送。放心,方家的家宴一定準時到。”
方佳佳氣的在旁邊整理衣服。
楚月檸不理會她們,繼續收拾糖水攤,就算沒客人,攤口還是要保持幹淨整潔的。
林家桦又提了兩桶幹淨的水,将地面沖幹淨。
沒多久。
糖水攤來了一位女孩,年齡大概剛成年,紮着兩根粗粗的麻花辮,青色的褲管被紮起,踏着破舊的波鞋露出精瘦的腳後跟。
她站在攤口前,看着算命的紙闆。
許久之後,她看向楚月檸,幹涸的唇皮扯出笑容:“我隻有五十塊,可以找你算個命嗎?”
說着,女孩從破舊的帆布包裡翻出一張五十元面值的港币,雙手捧着遞進糖水攤。
方佳佳還沒離開,見麻花辮女孩隻遞了五十塊錢,“你看吧,我這個姐姐太過貪心。平時算卦就要兩百一卦,五十肯定不會算。”
許從露去看糖水攤裡的女孩,秀眉微挑似乎有些詫異。
楚月檸沒有急着收錢,“天倉凹陷是即将要破财的象征,花光身家,隻為算一個命,值嗎?”
“五十元是全幅身家?”
方佳佳輕哼一聲:“街邊的乞丐都不止這點,騙鬼麼?”
許從露終于不耐煩,若是以往,她早已經離開這裡。在外邊,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許家,保不準哪裡就會竄出媒體記者,隻能依舊維持着好脾氣。
“香江其實并不像看起來那般繁華,很多人的苦難都藏在這座城市腐爛的淤泥之中。”
“五十塊可能付不起你一頓西餐費,但卻能讓窮困的人吃飽好幾頓飯。”
方佳佳口口聲聲說,楚月檸不過就是個神棍,靠背了幾本書就出來裝神弄鬼騙人。
許從露卻覺得,楚月檸和其他神棍并不一樣,她大可以收了五十塊算一卦,然後賺下五十塊讓這個女孩走人。
楚月檸沒有這麼做。就說明她并非是為錢。
——
糖水攤外。
麻花辮女孩果然覺得驚訝,眼睛裡都盛着不可思議的目光,“你……”
她窘迫地捏了捏空空如也的帆布包,點頭,“五十塊确實是我所有的身家。”
麻花辮女孩看向紙闆上寫的兩百一卦,更是覺得難堪,以為是在暗示錢少,雙手往後縮,“對唔住,算了……”
“為什麼要算?”楚月檸伸手,一手按住女孩的手接過錢,“今天生意不好,你來算卦是幫襯生意。我願意為你打折,請進來坐。”
林家桦幫着抽開椅子。
路清落坐後,不自在的雙手撐着木椅,再看到對面女孩溫暖的眼神時,淺松一口氣。
其實,她也說不明白為什麼想要來算命。
五十塊,已經是她未來兩天的飯錢,就這樣貿然全拿出來,實在冒險。
但……
她真的太想為自己找個活路。
許從露覺得驚奇:“她真的隻有五十塊。”
方佳佳也如五雷轟頂般,真的算準了!
竟然真的有人全身上下隻有五十塊錢。
但,很快,方佳佳反應過來,“從露,這有可能是場騙局。如果不唱雙簧戲,她哪裡來的下一單生意?”
許從露沒說話,決定看下去,是不是騙局到後面就會一目了然。
攤内。
楚月檸看完路清的面相,說:“可以将生辰八字一并給我。”
路清報出了生辰八字,楚月檸掐指算了算又看清路清的面相。
“面白而幹枯無潤,結合八字來看,金命卻多火。早年家境貧困,經濟情況應當一直不好。”
路清詫異,沒想到楚月檸第一句就算出來了家中情況,點了點頭。
“家中情況确實不好。”
“母宮位置豐盈,你和母親關系更好,但與父親關系不佳。七歲時,父親曾想将你賣給人販子,都已經把你偷抱到了半路上,是你母親一路發瘋将你找回。”
“十歲時,家中添了男丁,是你伯父家的兒子。你父親罵你賠錢貨,并将好吃的都留給了堂兄,揚言你母親是不能下蛋的母雞,堂兄才是你們家族的香火。”
路清苦笑:“姐姐,你真的很厲害,全都讓你算中了。父親重男輕女,好的東西甯願留給堂兄,也不願意留給我。我和他關系确實不好。”
許從露不能夠理解。
為什麼會有父親甯願對别人好,也不願意對自己女兒好?
許家也隻有一個女兒,許父卻從來沒有對堂兄比對她更好。
許從露覺得路清父親一定是有精神病。
楚月檸繼續算:“十四歲時,父親不讓你再讀書,要将你許配給隔壁村的一個鳏夫做續弦。”
許從露見路清點了頭,氣的終于忍不住:“這還是父親?十四歲都沒成年,就要嫁給别人做小老婆,簡直沒人性!枉為人父!”
方佳佳卻覺得沒什麼:“但是他們家很窮,嫁過去能夠換來彩禮讓家庭生活,有不對嗎?”
“當然不對。”許從露不喜,“窮有窮的過法,少吃點不就行?非得為一口飽腹就賣女兒?”
沒錯。
将十四歲的女兒嫁給年老的鳏夫做續弦,就是賣。
“好在,你母親清醒,在鳏夫第二日就要上門給禮金時,帶着你卷鋪蓋跑路。”楚月檸說,“你們東躲西藏,父親才終于又娶了個老婆,放棄找你們。”
路清好像又再次看到當年懵懂逃亡的日子。她們沒辦法投靠親戚,因為雙方的親戚都會把消息告訴父親。
她們認為,哪家沒點糟心事?哪家沒有點架吵?
夫妻都是床頭打架床尾和。
氣過了,也該和好了。
卻沒有人在意過她們母女的心情。
“後來,你們偷渡到了香江,九死一生。你母親差點沒撐過去,好在後面挺了過來,為了有個合法的身份證,找了個繼父結婚。”
“這次,算是苦盡甘來。繼父對母親很好,沒有嫌棄母親年輕因為重量的農活熬壞的身子。可惜,你母親終究沒有熬過寒冬。”
路清點了頭:“母親去世後,我就搬出了繼父家。繼父還年輕,他不會永遠記着我母親,始終還會有第二個女人住進他的家。”
路清看的很開。
“不過,逢年過節,我還是會去拜訪繼父。不為别的,隻為,我媽媽和他在一起的那幾年,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沒有數不盡的農活,沒有難聽的婆婆責罵,她那時候隻是個被愛情滋潤的普通人。”
楚月檸認可,“你自尊心很強,不再接受繼父的幫助,拿到中三的畢業證,就出來找工作。”
“為了過上好日子,你一天要打兩份工。起早貪黑,你從開始的壯志滿滿,到後來的失魂落魄。你意識到,在香江,光是努力似乎沒有用。”
路清恰好就處在迷茫的階段,無力點了點頭。
“賺的錢都交了房租,穿就不用說了,每日吃的份量還要嚴格計算好,多幾塊的話就撐不到下個月出工資。”
“感覺時運很差,工作也不順心。大師,你算的都準了,想問問我以後究竟要怎麼辦?香江是不是真的容不下我這種人?”
路清覺得很累,前路迷茫,她看不清路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楚月檸目光看向路清的手,問:“你拿着的是什麼?”
路清将一張海報攤開,封面上清晰的寫着,1994年TVB港姐海選報名。
她愣住,解釋:“這是剛剛下班的路上,一陣風吹到我手上的。”
拿到紙的那瞬間,路清卻在想,是不是老天眷顧她,給她指明方向?
當看清楚是港姐選拔海報時,她又哭笑不得。
就她這幅模樣,還是算了吧。
“不試試又怎麼清楚呢?”楚月檸微笑,“你有星運,其他運勢卻不佳。除了娛樂圈,你去做任何行業都不大行。”
路清不敢置信,猛地擡頭,嘴角卻又抑制不住笑容:“真的?”
“真。”楚月檸微一笑,“你命中注定星途長紅六十年,隻要你參加,這屆的港姐冠軍就會是你。”
星途長紅六十年!
話音剛落,就一堆不明的圍觀群衆齊齊抽氣。
路清大腦嗡的一聲,完全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可能嗎?
她隻不過是一個平凡的農村女子,相貌普通,毫無長處。
方佳佳也報名了TVB的港姐選拔,嘲諷:“長紅六十年是什麼概念?就是從年輕紅到老,豈不是會紅到八十歲?”
“就算梅豔芳都不敢這麼大口氣!”
方佳佳上下打量了路清一番,發現對方不僅皮膚暗黃,還非常消瘦,又是譏諷。
“先不說大多數參加港姐的女孩都是高學曆,好家境出身。北姑這麼邋遢的形象,還想參加港姐?去洗廁所還差不多。”
北姑是對大陸女性歧視性的稱呼。
楚月檸看向她,淡淡說:“口口稱别人是北姑,别忘記你的皿統,方經國是大陸人,你是他的私生女,豈不也是所謂北姑中的一員?”
方佳佳反駁:“我才不是北姑!我自小就是香江大的,我是香江人。”
“哦,香江北姑嘛。”楚月檸接話。
方佳佳氣的閉了嘴。
算命結束,路清感激的起身向楚月檸鞠了一躬,“感謝大師指明方向。”
原本,她已經打算回大陸。
是楚月檸的一番話,讓她重新燃起鬥志。
香江再難混,她也會咬碎牙撐下去的。
楚月檸将五十塊塞回給路清,路清愣住想要推回去。
“五十塊,等你日後再給我。記住,你還差我一卦錢啊。”楚月檸收回了手。
路清握着五十塊飯錢,熱淚盈眶,重重點頭。
誰說香江沒有人情味,明明還是有好人的。
沒人注意到,街巷的鏡頭悄悄拍下了一張照片。
許從露撫平阿瑪尼套裝裙上的褶皺轉身離開。
“從露。”方佳佳喊了一聲,連忙跟上,“等埋我。”
兩人上了輛瑪莎拉蒂,方佳佳羨慕地撫摸着真皮坐墊,這是許從露的專屬座駕,一輛車就要上千萬。
方家雖然有錢,但還買不起這樣的豪車。
想起楚月檸竟然答應會去家宴,方佳佳就暗暗咬牙,心底已經盤算着怎麼讓她出醜。
許從露靠着窗沒搭理方佳佳,讓司機去了TVB公司的樓下,她想要看看,路清是否會來?亦或者,有沒有膽量來。
路清實在不算是主流的美女,港姐卻是選美女的地方。
裡面有高學曆、有家境好的千金小姐。雲泥之别,她們是天上的雲,路清就是路邊可以踐踏的污泥。
污泥,也會因為因為算命的一番話,向命運發起抗争嗎?
等了許久,許從露依舊沒等到人,就在想要離去時。
一道瘦弱的身影拿着海報出現在大樓下,她換了套不合時宜的碎花裙,墊肩寬大,裙擺更是遮住了小腿,腳上依舊踩着那雙破舊的波鞋。
直到那道身影進了TVB大樓。
許從露才滿意的展現笑容,“權叔。”
司機應是:“大小姐。”
“打電話告知TVB高層,不要刻意為難路小姐。”
許從露找到了好玩的事情,她想要看看,給路清絕對的公平是否能夠走到最後。
又是否真如楚月檸算中的那般,星途能長紅六十年。
司機應下:“是。”
方佳佳咬緊後牙。
她明明也參加了港姐,為什麼沒有這份待遇?嫉妒在心底瘋狂湧動着,指甲陷入了奢侈品的袋子裡。
她明明也是世家千金。
許從露憑什麼幫助一個北姑,也不願意幫助她?
第45章
廟街這頭。
林家桦一直等到盡頭影子消失,“路清真有機會成為新一任的港姐?”
他搬了把木椅坐了過來。
算命攤的人流量減少後,對奶撻的銷量影響也挺大。反正都沒事做,還不如坐一起聊聊天。
楚月檸從攤車底下搬出一套茶具,放在木桌上,“按照路清原本的生命軌迹,就算沒有我去指點,兜兜轉轉也會出現在選秀節目。”
不過,其中吃的苦頭兜的圈會更多。
她不過算是推了一把,但終點還是那個終點。
還有人竊竊私語。
“我睇廟街神算的名号要砸。”
“北姑那副營養不良的模樣,怎麼可能入選港姐?更别提會奪得冠軍頭銜。”
“是啊,自從前幾屆港姐創辦成功,今屆吸引了不少外籍靓女。”
“個個膚白貌美,一個低學曆長相一般的北妹,真的難熬出頭。”
楚月檸沖茶泡茶,沒有被這些話影響。
路清的基礎盤不差,隻不過因為長期勞作,皮膚曬得黑了些,打上粉化上妝,就能凸顯出真正的骨相。
她也看過近幾年TVB的當紅花旦,路清放裡面絕不會被埋沒。
算命生意不好,連帶着糖水都賣不出去。有些不明真相的客人想要來買糖水,也會被同伴拉走。
強龍都壓不過地頭蛇,何況就住附近的街坊。他們是真的害怕山貓找麻煩。
臨走前,拉人的街坊還歉意的沖楚月檸笑笑。
楚月檸回以一笑。
她倒是不介意什麼。
倒是童茂小警察,還真的帶着師傅來廟街多巡邏了兩趟。期間,四個軍裝警組成的巡邏小隊,路過糖水攤時,竟然齊齊将目光看向楚月檸,個個都帶着好奇。
原來,童茂回了警局就充分發揮了小喇叭的精神,将楚月檸的身份講出。
個個都非常好奇。
在軍裝警巡邏第三遍的時候,終于有個軍裝警沒忍住走向糖水攤。
于飛揚将警棍抽出先放在桌面,再掏出兩張百元港鈔放在警棍上。
楚月檸将茶杯續上水,又拿出新茶杯倒上水,抽空瞥了一眼,發現這位綠衣的軍裝警頭頂,竟然冒着稀薄的黑氣,印堂也有黑氣鑽入。
她有點驚訝。5②4久〇8192
都說警察一身正氣,最不怕邪祟招惹。
于警官怎麼一副邪氣染身的模樣?
于飛揚問:“九龍農貿市場,阿珍失蹤案是你算的命?”
楚月檸示意對方可以拿茶,“是,不知阿sir有何指教?”
“指教就不敢。”于飛揚端過茶杯,阿珍失蹤案他也有份參與解救,事後得知,他們能準确找到位置,還是要多虧一位算命師傅。
“單純是想請大師幫算一卦。”
于飛揚隻想看看糖水攤的算命,究竟有沒傳聞中那般神乎其神?
阿sir算命,街坊們都是第一次看見。再加上軍裝警的身份也都不怕被山貓報複。
沒多時,攤口就被圍堵的水洩不通。
“阿sir算命,真是打魚上岸——夠曬新鮮。”
“食公家飯的人也會信算命?”
“食公家飯的人都要拉屎啦,算個命出奇嗎?”
“不知這位阿sir想要算什麼?”
“後生仔,肯定是想要問問升職的事情。”
楚月檸不急,握着茶杯轉了兩圈,“你想算些什麼?”
于飛揚本來也是因為好奇才來算命,等他坐下,被問到算什麼時,也愣了下。
他還真沒想好,要算什麼。
于飛揚沒有開口。
楚月檸便替他說:“你家庭幸福,工作也好,當軍裝警雖然級别不高,但每個月也有過萬的工資。”
“父母身體健康,妹妹也懂事聽話。”
街坊們看慣了楚記糖水的算命,其中的顧客哪個沒有百轉千回的心酸?
好不容易來個軍裝警。
結果,人生一帆風順?
好不容易能靠近糖水攤看八卦,但這……好像沒有八卦看啊。
于飛揚也愣住,将目光投向站一旁吃瓜的童茂:“要不然……換個人算?”
“沒關系。你既然想不出要算什麼,不如就聽我算吧。”楚月檸笑了笑。
“就來算你的姻緣吧。”
于飛揚想了想,才說:“可以。”
“你今年25歲,還未談過女朋友。”
話音剛出,街坊們就嘩聲四起,更是有人起哄。
“25歲還沒女朋友,不是性無能就是基佬啦。”
“果然,人生哪有一帆風順啊,不是這裡有問題,就是那裡有問題。”
“楚大師,你應該算算于警官有幾個男朋友啊。”
于飛揚表情漲的通紅,急的轉身擺手,“各位街坊,我不是Gay,你們别誤會。”
本身他找女朋友就已經有問題,如果街坊們還将流言傳出去,别說25歲,恐怕88歲,都沒有好人家願意将女兒嫁給他。
“沒錯,于警官并不是基佬。”楚月檸好心幫忙解釋,“他之所以沒談戀愛,有其他原因。”
解釋完,楚月檸繼續往下算。
“按理來說,你身高一米八五,樣貌英俊。别的不說,光是外表,應該能讨不少女孩的喜歡。”
于飛揚被提起姻緣的事,原本還算好的心情也落入低潮。他深深歎氣。
“一直不覺得自己英俊,如果真有女孩喜歡,我也不至于單身到如今。真不知道做錯了什麼。25歲的人還要受這種孤寡罪。”
童茂悄聲和同事打趣,“所以飛揚哥拆槍手速這麼快,都是單身25年練出來噶?”
同事一副吃大虧的表情,“難怪每次比拆槍,飛揚都要參加,害我輸了好幾千給他。”
其他兩名同事更是痛心疾首。
他們個個都輸了幾千塊。
早知于飛揚有單身25年的手速,說什麼也不比拆槍啊!
楚月檸轉了轉茶杯,“其實,從八字上看,你的桃花已經來了好幾朵。”
“好幾朵?”于飛揚難以置信,坐在小木椅上躬起的背都直了不少,兩眼也跟着睜大,“不可能,如果真有我怎麼不知道?”
“因為。”楚月檸歎息,“你是真不知道啊。”
“第一朵桃花,出現在你十六歲。食堂裡,女孩拿了一張紙紅着臉交給你,你接過紙後就擦嘴巴扔進了垃圾桶裡。”
于飛揚背僵住,回憶了下機械點頭,“是有這麼回事,那張紙粉紅帶花,又柔軟,當時我以為她是送紙給我擦嘴。所以……”
于飛揚想到什麼,猛的擡頭。
“沒錯。”楚月檸說,“其實那是一封情書,你把它當成了餐巾紙。”
于飛揚表情不可思議,啞口無言。
街坊們爆笑聲四起。
“将情書當成餐巾紙,書寫用的紙和餐巾紙肯定有區别啦。”
“你真是人才,當年這點洞察能力都沒有嗎?”
“代入一下送情書的小妹妹,或許,那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氣送情書,結果碰上你這塊硬石頭,一顆心都不知道被傷害成什麼樣。”
“要我是她,暗戀這樣的事再也不做了。”
于飛揚苦笑不得:“當時我讀的學校流通很多洋鬼貨,以為是什麼新出的高科技産品,用過之後還想着雖然好看,但擦嘴體驗不好。”
說着,于飛揚又愧疚起來,歎了氣。
“如果知道她是表白,我一定會接受,不知道如今還有沒有機會呢?”
“晚啦。”楚月檸笑了笑,“人家都已經相夫教子,日子過得非常幸福。”
“閑暇之餘還會感慨,還好你把情書當成餐巾紙,才讓她能遇到現在的老公。”
“那就好。”于飛揚被說的不好意思。
“第二朵桃花,出現在你十八歲。”
楚月檸繼續說。
“你喜歡打球,女孩子天天守在操場送礦泉水,是個人都看得出她對你的心意。你卻喝完水後,掏錢讓她去給你買一箱,然後請你兄弟喝。”
“啊?”于飛揚再次被雷到,“她不是賣水的嗎?我看她辛苦,還特意給了高價跑腿費和買水費。”
街坊全都已經笑彎了腰。
楚月檸也彎着眼說:“最後,還是你的兄弟見女孩搬水很辛苦搭了把手,兩個人才順理成章走在了一起。”
于飛揚生無可戀,想想當年錯過的好女孩,想想單身的25年,真是悔到腸子都青了。
“第三朵桃花,出現在你20歲。”
“你剛剛進入警署,負責幫忙新人對接的是位madam,工作步入正軌後,你開始頻繁遇到madam,她豎着精心打理的頭發,化着精緻漂亮的妝容。”
“直到有一次天氣炎熱,你指着她眼睛問,是不是沒休息好黑眼圈好重。”
一段還未開始的戀愛,就這麼無疾而終。
于飛揚歎氣。
楚月檸笑着說:“第四朵桃花,出現在你25歲。”
“這年,你解救了個被匪徒綁架的女孩,雖然當時組織營救行動的并不是你們部門,但你巡邏路過最有機會解救,你沒有猶豫,奮力一搏。”
“好在結果是好的。”
“女孩被解救後,非常感激你。日日給你送飯,還有次約你出去玩,恰好遇到酒店爆滿,你和她隻能訂一間房。”
“女孩心疼你沒休息好,讓你一起躺床上。”
“但你……”
于飛揚苦笑一下:“我強撐着睡了一夜地闆。”
“那時候我對女孩已經暗生情愫,但是并沒有察覺到女孩的心思,以為是單戀。為了給她留下個好印象,我依舊保持了紳士風度。”
“結果……”
楚月檸問:“是不是第二天,女孩子就沒有理你了?”
于飛揚至今不知道,為什麼第二天就再也聯系不到人。女孩也再未出現在生活裡。
“其實酒店爆滿是有預謀的。”楚月檸将當年女孩的心事一點點展開,“她為了和你一起,出錢拜托朋友去把酒店剩餘的房間訂滿,隻留下一間。”
“她對你的示好,你好像感受不到。她很着急,因為她真的很在乎你,想着主動一點,将你們的關系明朗化。”
“誰能想到,就算在一間房内,你還是對她沒感覺,以為你厭惡她。她不再勉強,所以也不再打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