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男子叫陳浩明,四個月前來廟街開了一家健身房,就在張記餐廳的三樓。
誰料。
好不容易将健身房開起後,開業第一日就接待了兩位客人。這與先前的公司一日就幾百的人流量比起來,簡直不堪一擊。
陳浩明發了愁。
香江的房租并不便宜,健身房不僅需要寬闊的場地還需要昂貴的健身器材。為此,陳浩明耗盡積蓄投資了三百萬。
一個月的營業額都達不到五千塊。想的高朋滿座沒有,反而天天在坐冷闆凳。
原本的淩雲壯志,像是一盆被冷水澆滅的炭火。
陳浩明每個月都在虧錢,眼看着就要虧到入不敷出,心底也越來越着急。甚至請了業内的金融大師幫忙分析,看看能不能逆轉乾坤。
金融大師看到健身房後,都是直搖頭。
陳浩明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忽然見到糖水攤熱火朝天的生意,以及每天圍觀的街坊群衆。
他的點子來了。
在得知一卦兩百塊算命費用的時候,他簡直喜不自勝。
“便宜!太便宜了!”
“與幾十萬一個幾秒鐘的廣告比起來,兩百塊簡直便宜到輕松。”
二話不說,翌日陳浩明訂了個淩晨六點的鬧鐘就睡眼惺忪下了樓。
原以為,他一定能夠搶占到最優算命位置。
去發現原本空曠無人的糖水攤,早已經有公公婆婆操練起太極拳。
四五個公公婆婆一邊打拳,一邊話家常。
“咦,樹公,你也來算命?”
“是咯,我想來算算孫子考多少分嗎?下午就開成績,昨晚我就睡不好心底七上八落。你來算什麼?”
“我想算下胎會不會懷個女寶寶咯。”
女寶寶?
陳浩明看着阿婆瘦弱的腿搬彎着打太極,在旁聽的滿面懵逼,眼睛都差點掉地上,忍不住問。
“阿婆你都50歲了喔,晚年生孩子是不是太過于搏命啊?”
“哎,你們這些後生仔就是不懂我想要抱孫女的心。”阿婆抓着陳浩明大倒苦水,“年輕人玩什麼高質量生活,偏偏要晚婚晚育。我兒子三十大幾,都沒見想找個伴安穩下來。隻能我自己上了嘛。”
“那……阿婆又幾辛苦。”陳浩明擦了擦額上的汗。
在詢問公公婆婆都隻是算些簡單的家常裡短後,陳浩明果斷掏錢,一人兩百塊畢恭畢敬送走這幫公公婆婆,才拿到了第二個位置。
排隊期間,随着日頭越升越高,糖水攤的人流量也越來越多。
陳浩明在腦海裡演練無數遍的出場方式。
顯然,效果不錯。
他成功讓街坊們記住了他,記住了健身房。
甚至還有兩位師奶,要找他買課。
“大師。”
陳浩明自然想趕緊就帶人做生意去,他摸索半天,從速幹短褲裡摸出兩百塊,笑眯眯放到桌上。
“兩百塊算命費。我見你剛出去跑了一趟應該也辛苦啦,我加多一百。”
說話期間,又是一百從短褲口袋抽離放到桌上。
“我的就不用算了,大師利用我這卦的時間好好休息下。”
“來來來,師奶們跟我來。”陳浩明給了錢就起身,興奮的準備招手喊兩位色眯眯盯着他兇膛的師奶上樓。
面對廟街神算。
他似乎沒有絲毫的眷念。
畢竟算命,可比不上他去做兩單生意。
“等等。”
女孩坐在木桌旁,看着桌上的三百塊荔枝眼緩緩升起笑意,“确定不算?”
陳浩明擺手笑容滿臉,“大師,算了吧,實在我的人生沒什麼好算。”
“是嗎?”楚月檸看着他的面相,挑了眉,“你心結這麼嚴重确定不算?”
“況且,幾個客人也救不了你的健身房。”
一句話。
就點出陳浩明的困境。
陳浩明笑容猛地停住,于之前漫不經心的态度不同,後背陡然升起密密麻麻的汗意。
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
他耿耿于懷的心事,從未對第二人吐露過。楚大師怎麼可能會知道?
楚月檸将三百塊推了回去,“如果确定不算,那就拿回錢,我會順延下一個。”
“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你的心結影響非常大,如果沒有解開心結,你的健身房是一定會破産的。”
“算嗎?”
聽到心結和事業有關,陳浩明來精神了。
開玩笑,誰和事業過不去。
那可是三百萬!三百萬啊!
陳浩明已經在對面迅速落坐,雙手放在桌上,滿眼期待的看着楚月檸,“大師,你講,隻要健身房起死回生,就算要我去做鴨都可以。”
“倒不必做鴨,身體吃不消。”楚月檸笑了笑。
“消,我很能消的啊。”陳浩明卷起衣袖,用力握拳展示了結構分明的肌肉。
兩位師奶不僅又色眯眯的盯着肌肉。
按照老規矩,楚月檸先是拿了陳浩明的生辰八字,結合八字看了看面相。
“老規矩,我先來講講你的基本情況。”
陳浩明放下衣袖,也沒再故意搞怪。既然決定認真算命,還是得認真點,哪行工作都不容易,他需要尊重對方。
楚月檸掐了掐手指,“甲木日主戊土,日主戊土為正官,家中應該還有個姐姐。父親健在,四柱上出現枭食并臨結合你母宮黯淡有坑,母親已經不在了吧?”
陡然提起母親,陳浩明明顯失神了下,“是,母親在我二十歲那年因為意外去世。如果她還在世,我投資幾百萬健身房卻沒起色,她也一定會為我憂慮到睡不着覺。”
楚月檸認同的點頭,“母親通常會更牽挂子女。”
“是。”陳浩明意識到失态,又哈哈大笑:“我也确實還有位姐姐,不過已經嫁到了新西蘭。兩點都讓大師講中,果然有料道(本事),不怪乎生意天天爆滿。”
楚月檸算完,陳浩明的神色又正經不少。
連家中親屬的情況都能算中,那……大師剛說的健身房情況,豈不是兇多吉少?
想着辛辛苦苦攢了十多年才有得幾百萬,短短幾個月内就要打水漂,他就不免着急。
“大師,健身房究竟要如何才能起來?”
楚月檸搖了搖頭,“健身房目前來看不是最重要的,我都說了,心結會是你事業上的大阻礙。”
有師奶就好奇。
“哥哥仔身闆這麼結實,外形又靓仔,他會有什麼心結啊?”
陳浩明也笑着點頭:“我朋友也這樣說,像我這種開朗陽光又善談的人能有什麼心結。”
所以,他更好奇。
楚大師究竟是怎麼看出來他的心結?
楚月檸笑了下,“人有心結,與身闆還有外形都無關。一旦有了心結,通常都會伴随一生。”
“你們别看陳先生現在是健身教練,高大威猛。但從八字上看,陳先生童年家境較為困難,營養跟不上也導緻常年身闆瘦弱就像豆芽菜。”
陳浩明大大方方承認:“大師算的不錯,我小時候體質确實也不好,經常生病感冒。”
師奶們對陳浩明表現出尤其的關心。
“肌肉大大塊,真看不出小時營養不良啊。”
“等你算命結束,我方師奶保管幫你沖業績。”
“不過,方師奶也有要求啊,我要你天天帶着我練。”
在場也有不少叔公發出陣陣打趣笑聲。
“方師奶你就算罷,眼睛都快長在哥哥仔肌肉上,會專心練?”
“咩啊!”方師奶叉腰不服氣,看到陳浩明的臉蛋又露出笑容,“我這種叫欣賞,又不亵渎,你們吹啊。”
陳浩明個大男人也被調侃的臉紅。
楚月檸幫忙解了圍,“你們安靜點,我要算命。”
這一大幫街坊天天看算命,早就對楚月檸有了感情。見打攪到算命,就互相讓對方安靜。
很快。
原本嘈雜的攤檔就安靜下來。
街坊們連連擺手:“檸檸,隻要你開口,要我們離攤子一百米都願意。”
楚月檸颔首:“多謝大家。”
等了一會兒,她才進入狀态繼續算,“你八字羸弱很容易看出來,變化發生在你十二歲那年,對嗎?”
陳浩明回憶了下,點頭:“應該就是這個年齡,大師你還真能算出來啊。”
楚月檸算下去,“那年,你剛上中二班。班上有一夥爛仔,喜歡在班上橫行霸道欺淩同學。”
“平時,你都是能避開他們,就避開他們。卻沒想到遇到了轉折。”
陳浩明從第二個人口中聽到這段往事,他語氣不再故作輕松,沉默下來。
“班上新轉來了一位女同學。女同學剛從國外轉學回來,因着從小都在國外長大,她不會講粵語隻會英語。沒多久,你就發現這幫爛仔竟然放學專門攔下女同學欺淩。”
算着算着,楚月檸看到了當年的畫面。
當年。
年僅十二歲的陳浩明身高還不足一米五,枯瘦幹澀的雙手抓着沉重的書包肩帶,他站在校園外的轉角,目光直勾勾看着前方。
街巷裡時不時就傳出惡劣的嬉笑聲。
三個爛仔,攔下了混皿白皮膚的女同學。
“喂!給錢啊,你識不識做人?”為首的爛仔叫大佬B,他伸手大拇指和中食指不斷揉搓,兩眼瞪大,“你阿爸不是每天都給一百港币?拿出來孝敬我們!”
其他兩個爛仔也是不斷捉弄女同學。
綽号膠皮的爛仔,不斷往女同學蓬松的淺棕色馬尾上粘香口膠,粘完,又嚼新的香口膠又反複粘。
膠皮看着女同學瑟瑟發抖,他大笑:“大佬,你看,鬼妹真的不會哭喔。”
大佬B呸一聲,将牙簽吐到地上。
“說明我們還不夠狠,夠狠,她分分鐘哭!”
說着,大佬B搶過一百塊,又扯起女同學的馬尾無視對方的痛哭聲,他甩了甩港币惡劣的笑着說:“這不就哭咯?”
“鬼妹,從明天開始,你要問家裡人要兩百塊。一百塊不夠兄弟們用。”
女同學兩眼紅潤,眼淚水包着眼眶裡又痛又茫然,想從大佬B那搶回頭發被後邊的膠皮推了一下。
“大佬,鬼妹聽不懂兩百塊。”
大佬B不耐煩啧了聲,“你翻譯啊!一百塊怎麼夠我們三個喝酒大排檔?”
膠皮尴尬撓了撓頭,悄聲講:“我英文一向不好啦。”
大佬B沒辦法,正準備松開抓馬尾的手。
一道顫顫巍巍的聲音從巷子傳出來。
“你們放開她!”
十二歲的陳浩民滿臉污糟,他破爛的直筒牛仔褲下幹瘦的雙腿在打顫,聲音細小但還是想着借勇敢趕跑壞人。
年幼的陳浩明力不敵三個爛仔,他被打的滿身傷害,大佬B還在牆角撒了一泡尿,爛仔将他的臉按在了尿坑裡。
溫熱腥臭的尿液,從他鼻腔嗆進了喉嚨。
——
這段往事讓街坊們都驚訝不已。
誰都沒想到外表開朗陽光的大男孩,竟然還有過被霸淩的經曆。
“大師,你算命真準。”半晌,陳浩明勾起苦澀的笑容。
對于這件事的記憶,其實已經模糊。每每到午夜夢回的時候,才會在夢境裡重現。
他就算已經三十歲,十二歲所受的屈辱感受也刻在了心底。
“你保護了女同學,卻也留下一輩子的陰影。”
楚月檸繼續算:“女同學對你表達了鄭重的感謝。”
“他們如你所願沒有再欺負那位女同學。但,你成為了下一個被欺淩的對象。”
陳浩明當年瘦弱到就像是豆芽菜,輕輕一折就會斷。
經曆過尿坑的羞辱。
陳浩明從那天起就發誓,不會再讓人欺負他。
他開始自發做各種增肌的運動,去蹭跆拳道班的課,慢慢的他強壯了起來。
強壯起來後,陳浩明有了保護自己的資本,時時刻刻盯着班上的大佬B。終于,在大佬B又有欺淩女孩的時候,他站出了出來。
這一次。
他沒有讓大佬B再有撒尿的機會,而是狠狠修理了他一頓。
此後,大佬B看到他都開始繞路走。
這也是陳浩明會迷上健身的原因。
街坊們聽完,很疑惑。
“既然已經複仇,為什麼還會形成心結呢?”
“對咯,陳教練,你可千萬别被爛人影響情緒。”
楚月檸搖了搖頭。
陳浩明的心結是年幼時期埋下的,他也并非是馬上變的強大。過程中,他總會夢見被按在尿坑的一幕,放學也會提心吊膽的回家,生怕被幾個爛仔攔下來。
這種内心創傷,就像一個爛疤時時刻刻提醒着他。
就算他成人之後内心再強大,也沒辦法遺忘這件事。
陳浩明也無奈的笑道:“成人的我,沒辦法替年幼的陳浩明說忘記。”
“從前隻是偶爾會想這件事。直到創業後生意不好,又聽說大佬B繼承了家業。心底就不忿,我辛辛苦苦的想過好人生,他一個爛人,憑什麼過得更潇灑?”
“大師,你說心結會影響我事業,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楚月檸點頭:“你心有不甘,越是低谷就越是想要賺錢。隻想證明自己比大佬B要強,健身房入不敷出,你就貸款投廣告,用盡一切手段來吸引客人。”
“結果可想而知。”
“健身房以破産宣布告終。你欠了許多的貸款還不上,每日被人追債潑油漆。再加上心結陰影的影響,你最後瘋了。”
沒錯。
陳浩明原本的八字走向就是瘋癫了。
健身房破産後,他被高利貸追的無顔回家,東躲西藏,每當夜深人靜,他就會夢見被羞辱的一幕,導緻精神崩潰。
衣衫褴褛遊蕩街頭時,也總會恍惚念叨。
“憑什麼爛仔人生都過的比我好?”
陳浩明沒想到自己的結局竟會這麼慘,沉默了良久,終于,他問。
“那怎麼才可以避免健身房破産?”
“其實店鋪開起來後,我就意識到選址出了大問題。”
“廟街最多的客人是遊客,他們好不容易有假出來玩又怎麼會把時間浪費在健身房?”
“我實在拿不出錢再移址,健身器材雖然能搬,裝修卻搬不了。”
他是真不想自己的心皿付之東流。
但想起目前的狀況,陳浩明又是深深歎了氣。他之前請了金融方面的專家來看,對方已經說了沒辦法。
大師雖然算命厲害,但也沒辦法幫到他吧。
“算了,我不為難大師。”
楚月檸笑了笑:“誰說沒辦法?”
陳浩明訝然擡頭。
楚月檸梳理完,才說:“既然選址不佳,那就要做到足夠的獨特性。做到全香江都隻你一家,客人沒有對比,自然就會來你這裡。”
陳浩明思索着點頭:“有道理。”
“你從前在健身房做,都有什麼類型的客源?”
“明星、還有各種行業的商業精英。”陳浩明有些猶豫,“但他們都非常忙,工作單位離我也有段距離,肯定不會過來辦卡。”
“誰說要他們過來辦卡?”楚月檸指出明路,“你可以給他們送卡。”
“你所認識的明星都是為了什麼來健身?”
陳浩明略微思索,才說:“保持身材。”
“那一張會員卡需要多少錢?”楚月檸又問。
“三千塊半年。”陳浩明随着點撥,思路漸漸打開,“健身房器材都是新的,還引進了國際上流行的器械,據我所知,九龍隻有三家健身房有。”
“他們的會員費是我的兩倍,沒理由有好東西還免費,沒有明星願意來啊。”
陳浩明越想越激動。
他之前怎麼沒想到?
隻要明星願意來,不就等于免費的推廣宣傳?
他仿佛已經看到健身房起死回生,門庭若市的場景。
楚月檸見陳浩明開了竅,微微一笑,“就是這樣。”
明星的效應力度還是很高的。
不論香江市民在不在乎見到明星,能和明星用同個健身房,說出去也還是有面子的。
用明星作為噱頭吸引新客源。
“然後,你健身房是女性客戶多還是男性客戶多?”
“女性客戶多。”陳浩明斬釘截鐵。
楚月檸笑了下:“既然你都舍得出賣色相吸引顧客,不如再多請幾個男教練吧?”
陳浩明立時面色通紅,“也……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瞬間,他後邊的街坊哄堂大笑。
等笑聲漸漸平息。
陳浩明沉默半晌,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詢問:“大師,既然心結會影響我這麼多,是否要原諒他們?放下?”
想了想心底還是不爽。
但如果真的影響了他的事業,影響到健身房能不能紅火,他還是想着要不忍痛放棄。
楚月檸還沒來得及說話。
人群裡就有街坊氣憤發聲。
“不許原諒,原諒他們是閻羅王的事!”
“就是!陳教練要記着,以後做大做強就去奚落他們!”
“我今年五十歲,最是需要強身健體的時候,你放心,我們這幫街坊一定撐你生意!”
“我的孫女最喜歡健身,之前廟街這邊沒有,她就打的士去旺角。我把她喊回來!”
陳浩明見街坊都挺他,冰冷的心被溫暖,他感動到近日來郁郁寡歡的情緒頓時明朗不少。
楚月檸用本子寫了一個地址,将紙張撕下來交給他。
“去看看吧,或許心結就能解開。”
她眨了眨眼睛,“想要奚落也是可以的哦。”
陳浩明拿着紙條,猶豫了下,還是打車去了西貢一個工業區。
他按着地址走,終于,在一個水泥廠停了下來。
一袋袋的水泥在工人背上,裝卸到貨車上。
灰塵漫天,陳浩明都看不清每個人的長相。忽然,多年前一道惡劣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
“小六啊,大佬B坐監要幾年?”滿面都是水泥灰的兩男子坐在牆角吃飯團。
陳浩明聽出來聲音就是當年大佬B的兩個爛仔跟班。
“搶劫罪啊,足足判了二十年。”小六吐槽,“要不是大佬B家裡垮台,生意失敗,他用去搶劫?我們用來西貢搬水泥?”
“唉,我們怎麼混成了這幅衰樣?”膠皮盯着沒一點菜的飯團歎氣,“吃不起,穿不起,還睡不起。放工就在廠裡打地鋪。”
“對比大佬B,我們算可以啦。”小六罵罵咧咧,“在監牢裡面試圖越獄,又被加了三年刑,上次去看他,他在監牢裡被人打的滿臉青。”
“那倒是。”
膠皮擡起脖,看見不遠站了位西裝革履的精英男,他不認識精英男是誰但覺得有點眼熟,咬了一口飯團靠近兄弟,“你還記的陳浩明嗎?”
“記的,大佬B撒了一泡尿羞辱他,他練出滿身肌肉又追着我們打嘛。”跟班打了個抖,“差點打裂我頭骨,痛的我後來躲着他走。死了化成灰我都記得他。”
膠皮又咬了一口飯團,“陳浩明就命好咯,同學講他投資幾百萬開了個健身房,唉,大老闆。我們比不了咯。”
講着講着,爛仔又問小六。
“你說,我們這世人還有沒有機會翻身?”
“翻身?做夢睡醒沒?”小六吃完飯團,将塑料袋往污糟邋遢的口袋塞進去催促,“我們這世也就這樣了。”
一陣風吹過。
陳浩明松了手,任由紙條被封吹走。他輕笑一下,沉重的心瞬間放下來。
原來大師,隻是想讓他來看看這幫爛仔有多慘。
“阿叔說的沒錯,原諒他們是閻羅王的事情。”
他轉身準備離開,打算按照大師教的方法去給從前的顧客送免費會員卡。剛剛擡腳,就見水泥廠辦公室出來一個人。
正是水泥廠的老闆,也是陳浩明從前的客戶。
“陳浩明先生?”老闆一臉驚訝,“太巧了,你怎麼在這裡?”
老闆的聲音吸引了準備背水泥的兩人。
他們污頭垢面看去。
陳浩明光鮮亮麗,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在和老闆侃侃而談,後面更是進了平時他們都沒資格進的老闆辦公室。
全程。
陳浩明都沒有給他們多餘的眼神。
就好像他們是一顆無足重要的沙粒。
“陳浩明?”
膠皮和小六愣住,一瞬間,巨大的落差、自卑、不甘等情緒席卷而來。臉像是被狠狠打了幾個響亮的巴掌,曾經在陳浩明身上落下的拳頭,被乘以幾十倍還了回來。
一拳一拳。
将他們捶進塵埃裡。
往後幾十年,這一幕會成為他們心頭揮之不散的陰影,成為每每在午夜時分就會出現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