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于飛揚見郭鳳丹被欺負,急急上前就要阻止,對準推搡的士兵揮動拳頭。
軍閥兵的頭顱瞬間被打散。
他驚訝放下手:“怎麼會這樣?”
“都是從前發生的事情,你阻止不了。”楚月檸說。
于飛揚想到郭鳳丹被孫大帥欺負,頹廢的坐到地上垂頭喪氣,“那丹丹怎麼辦?她就要忍受……咩鬼孫大帥的欺負?”
楚月檸搖頭,不過入了竹林還是要點保命的東西。
她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符紙,先是看了下周風旭猶豫着。
周風旭側眸望過來,“怎麼?”
“哦,原本沒準備你的。”楚月檸将四張符分開,給到周風旭時不忘問:“帶槍了沒?”
誰能想到出個風水任務,還能遇到老熟人?
周風旭輕嗯:“帶了。”
“有必要的時候,可以包着槍打。”楚月檸說。
“好。”周風旭将符收好,“會的。”
光亮漸漸暗下。
郭鳳丹的衣角随着布簾放下漸漸消失。
沒多久。
黑暗的空間重新亮起,不過場景已經沒在梨園劇場。
變成了一個府邸裡。
郭鳳丹呆靠坐在門邊,她穿着盤扣長袍烏黑發亮的長發披散垂在地上,雙臂攬着腿臉側埋在上方。
自從孫大帥說要娶她做十三房姨太太,她已經被鎖在房間裡一個星期。
外邊的丫鬟在敲門。
“小姐,孫大帥來了,老爺夫人讓你去前廳。”
郭鳳丹雙臂鎖緊,扭頭,“我不去,我就要去梨園唱戲。”
丫鬟也覺得為難,“可是……夫人說再也不許你去唱戲,就老老實實待在家等着嫁人。”
“嫁誰?嫁孫大帥?”郭鳳丹赫然擡頭,氣的伸手扯頭發,“他都老到能做我爹。”
“但……孫大帥有權,對老婆也好……”丫鬟想起兇神惡煞,還留着八字胡的孫大帥不由打個顫,形勢如此也隻能多寬慰小姐。
“是好。”郭鳳丹苦笑,“好到娶了十二房太太,好的可怕,好到我不敢想。”
“小姐,多往好的地方想想。”丫鬟從小和小姐一起大情同姐妹,怎麼忍心小姐一直傷心?
“或許,你可以嘗試和大帥談談,讓他同意你結婚以後依舊能唱戲?”
“沒可能。”郭鳳丹歎息。
“就連爹娘都不理解,又何況一個手握兵權的男權主義者。”
她曾去過英國留學,看過廣闊的世界自然知道女性的艱難,她如果真的當了這十三姨太,一輩子也别再想唱戲的事。
牆壁上挂着的西洋鐘響起。
郭鳳丹不再抱着腿,忽然想起一件事,轉身去拍門哀求:“采柳,金五爺之前點名道姓要看我的戲,排了足足半個月。你也知的,如果我不去唱夠幾場戲,梨園的人都會遭殃。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金五爺是香江除了名的霸主,如果她不去,梨園肯定會被砸掉。她不忍心平日相處的友人受難。
前是狼,後是虎。
郭鳳丹也深感疲憊。
“我答應你,這幾日唱完戲就回來。”
采柳原本也不答應,可經不住郭鳳丹的苦苦哀求,隻能說:“小姐,孫大帥還在前廳等你,要不然先應付了孫大帥?”
郭鳳丹想着也是,急急就去前廳見了孫大帥。
客廳裡,孫大帥一口一個戲子貶低郭鳳丹。
他大刀闊馬的坐在主位,色眯眯的眼神不停的瞥着郭鳳丹,“鳳丹,等你過門就不許再當戲子。戲子天生就賤格,生來就是讓人取笑。你明白?”
郭鳳丹冷着臉不說話。
郭祥忙起身打圓場,“大帥說的是,我們原本也不同意小女去唱戲,渡洋回來想做什麼工作不好?”
“我朋友就是開洋行的,喊去上班也不願意,非要去學唱戲。”
“下九流的工作倒硬生生被小女說成了愛好、什麼……dream什麼夢想。唉。”
郭祥重重歎氣,香江開埠後進出口方便,他是個商人又賺了小錢,眼看周圍人都在送兒女留洋,他也跟着送。
他隻有郭鳳丹一個獨女,心裡自然也舍不得,隔着海岸日日盼望總算盼到女兒學成歸來。
她卻不去玩時興的洋鋼琴,要去學唱什麼粵劇。
最後惹回來孫大帥這麼一大座瘟神。
平民百姓,怎麼鬥得過殺人如麻的軍閥?
“哦?鳳丹原來還留過洋?”孫大帥來了興趣,色眯眯的眼神更是盯着郭鳳丹不放。
郭祥使了使眼色,讓妻子帶着女兒回房,轉頭又賠笑着應付:“是去的英國,原本想着能見見世面,唉,誰能想到呢……”
郭府很大。
光是前廳到後院就隔着個大花園。
郭夫人親自送女兒回房間,見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兒也是歎氣,“鳳丹,我知你委屈不想嫁孫大帥,奈何大帥位高權重。”
她緊緊抓着郭鳳丹的手。
郭家父母不希望鳳丹去抛頭露面唱戲,也更不想她被孫大帥糟蹋。
要知這位兇神惡煞的軍閥,在北方就是出了名的惡豹豺狼。府中更是已經有了十二房太太,郭鳳丹嫁過去做最小的,哪裡能讨的了好?
“你爹也在想着辦法,這兩天旁交側擊塞了不少人過去,希望孫大帥能夠忘記你吧。”
“答應娘,以後不要再提唱戲的事情。你留過洋可以做大把工作,等孫大帥的事情過去,我們會為你找戶好人家。”
“娘……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唱戲。”郭鳳丹抓着母親的手哀求,“國外不是什麼都好的,他們是強盜搶了中華那麼多珍寶,他們明明迷戀着中華的文化卻恥笑我們落後。”
“娘,戲曲也需要傳承。我不想看西洋音樂劇滿世界都有,中華的民俗樂曲卻落寞啊。”
郭鳳丹落下串串淚水。
郭夫人見不得獨女落淚,狠心推開郭鳳丹的手,臉也轉向一旁,“世道如此,你一介婦流抛頭露面會遭夫家嫌棄,幹脆歇了心思。”
“難道女性就不能有夢想嗎?”郭鳳丹不明白。
明明她和娘都是女人,世道已經因為男子加上了許多枷鎖,難道女性還要再給女性枷鎖嗎?
“夢想是男子大丈夫才能有的事。我們是婦道人家,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聽娘的,你乖乖待在家。等事情過去嫁個好人家。”
郭夫人覺得說的話太狠心,又解釋,“如今你不明白為娘的一份苦心,以後就懂了。”
“采柳!上鎖!”
采柳拿着銅鎖,咬咬牙:“小姐,得罪了。”
說完,丫鬟将郭鳳丹往房間裡一推快速将銅鎖鎖好門。
郭夫人愁容滿面,歎氣。
如今的世道,女子光是提前途抱負都是大不敬。
其他女子都在相夫教子,郭鳳丹卻去唱戲追求夢想,不與世同必為異類。
她唱戲就被同為上流的小姐看不起,她會被排斥。
郭夫人隻有一個女兒,隻想女兒過上舒心的日子,哪裡想讓她去受苦。
“丹丹,娘真是為了你好。”
郭夫人拿着手帕擦了擦淚水,叮囑采柳:“千萬别讓小姐跑出去,也不能讓她悶着,你們沒事就多陪陪小姐說話?可明白?”
采柳點頭:“是。”
郭夫人才踩着小碎步憂心忡忡離開,
她要去找郭祥商讨到底怎麼應對孫大帥。
半個時辰後。
采柳小心翼翼地往門口看,見老爺夫人都沒出來才偷偷打開銅鎖,招手,“小姐,快走。”
郭鳳丹扒門出來,扯着拖地的旗袍悄悄往前廳方向看,确定安全後才蹑手蹑腳出了門。
等人出來,采柳也輕手蹑腳進了房間将銅鎖交給郭鳳丹,“小姐,記得早點返回。”
“好。”郭鳳丹将門鎖好,表情擔憂,“我唱完就回來,采柳委屈你在裡面替我。”
平日去唱戲,采柳都跟在身旁,在樓下看戲時也是采柳鼓掌最賣力。
如今卻要采柳代她受過。
郭鳳丹感到愧疚。
采柳捂嘴笑:“采柳沒事,小姐快去吧,再晚金五爺就要發脾氣啦。”
“好,我就去應付。”郭鳳丹披了件鬥篷,她将鬥篷大帽拉過頭頂遮住半張臉隻餘下一雙眼睛看路,悄悄出了府。
等郭鳳丹再回來時,晚星已經遍布夜空,然後和采柳再換回來第二日又出去。如此調換幾次出府,竟也沒人發現。
直到——
有日郭夫人告訴她,孫大帥已經有段日子沒來想是已經忘記提親的事,要将鳳丹趕快找個人家嫁出去。
郭鳳丹原本松了口氣,打算再找個願意讓她出去唱曲的人家。一日溜出府唱完戲後,郭鳳丹推門進府,就看到滿府都是軍閥兵齊齊用槍指着郭家父母。
孫大帥大咧咧坐在花園裡,見郭鳳丹回來,鼓掌大笑:“郭小姐真是巾帼豪傑,就是鎖也鎖不住還是要出去唱曲。”
采柳四肢被困,嘴被塞着抹布跪在地上淚流滿面。見到小姐回來,采柳連連搖頭讓小姐别擔心她。
郭詳被槍管指着頭,抖着身子痛苦道:“孫大帥……孫大帥一表人才,丹丹就嫁吧……”
“倒是先多謝嶽父贊譽。”
長槍抵在地上,孫大帥皮笑肉不笑的擦拭着槍管,見郭鳳丹不出一言,“不過,郭小姐似乎還沒看清楚形式?”
長槍旋轉。
孫大帥提槍,扣動扳機,隻聽一聲槍響采柳應聲倒地,子彈從采柳的後腦勺鑽出額頭,采柳甚至來不及叫喊就無聲息倒在地上,鮮皿染紅了花園将木芙蓉澆灌的更加鮮豔。
采柳死不瞑目,雙目睜開。
郭鳳丹痛苦的抱頭慘叫。
每晚,采柳為了替她保守秘密,都被關在房間裡不曾出門遛彎。
每晚,采柳為了替她保守秘密,困了就合衣睡在冰冷的地上隻為不越距去睡床。
全心全意為她的采柳啊,就這麼死在她的面前。
她錯了……
她不應該去唱曲,她應該嫁給孫大帥。
這樣,采柳就不用死。
數十八槍對準了郭家的上上下下,孫大帥殺雞儆猴,摸了摸八字胡皮笑肉不笑道:“郭小姐要考慮清楚。擦槍走火,孫某也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我的好嶽父,又或者是郭家其他人。”
家仆們見采柳死了,個個跪在地上求小姐饒命。
郭鳳丹渾身冰冷,顫抖地将采柳的眼睛合上。
“我嫁。”
她嫁還不行?
她不唱了還不行?
四日後,郭鳳丹被一頂大轎擡出了郭府。
郭夫人哭倒在府邸門口,捶着兇一遍遍喊:“我的心肝,我的心肝。”
轎子搖晃,郭鳳丹掀開紅蓋頭,她沒有回頭看母親,隻是緩緩從嫁衣裡拿出繩子,神情冷靜的将繩子綁在轎頂。
繩子穿過橫梁,素淨纖細的手捏着繩子打了個結。
做好一切。
她緩緩……拿起繩子套上了脖頸。
……
郭鳳丹死了。
在狹小的轎子,在随時可以逃生,随時站起來就能避免死亡的轎子裡,親手結束了她花一般絢爛的生命。
孫大帥用強權如願娶到了郭鳳丹的屍體。
她沒法逃開命運,沒法選擇追求,隻能用一具屍體抗議。
她原以為,隻要死了孫大帥就不會再為難郭府。
卻哪想事與願違。
孫大帥讓人将郭鳳丹的屍體丢進郭家時,郭家父母接受不了,一遍遍質問孫大帥為何會這樣。
郭詳更是和孫大帥拼命,讓他還女兒。
然後……
郭府都是慘叫,孫大帥帶着人将郭家上上下下屠殺了個幹淨。
最後,一把火燒光了郭家,也燒光了郭家人的屍體。
火光沖天,燃燒的木柴發出噼啪聲。
郭父郭母死不瞑目地瞪大眼珠。
孫大帥将郭鳳丹的屍體也丢進去,發出惡聲:“以為死就可以逃離我?想都别想!”
——
一切結束。
于飛揚親眼看到郭鳳丹的死亡過程,久久不能回神。
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隻能一點點看着戀慕的人,在他面前,痛苦的慢慢咽氣。
那一刻,于飛揚好後悔為什麼生在這個時代。如果他和郭鳳丹在同一個時空,是否就能救回她?
漆暗的空間漸漸變冷,竹子從土裡鑽出來竹身凝結着水珠。
“楚大師,我們該怎麼幫丹丹?”
楚月檸隐隐約約聽見于飛揚近乎于哭泣的問詢聲,再扭頭,隻有漆黑的竹子不見了兩個人的蹤影。
“遭,被分開了。”
泥土變得松軟,小道兩旁的竹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竹林在緩緩往中間靠近。
楚月檸睜目,揮動桃木劍冷冷一斥:“滾!”
竹葉被劍斬落又顫巍巍移了回去。
這些竹子想将人困在原地。
道路盡頭,郭家夫婦面無表情站着,往前是更多的郭家冤魂,全都缺胳膊斷手還燒的黢黑。他們齊齊橫着手臂指向一個地方。
丫鬟采柳僵硬地鞠躬,“求……大……大師,救救小姐。”
“她……她死後被孫大帥的鬼魂脅迫,要……要她騙于少爺。作惡的一直是孫大帥。他要借于少爺的身體還魂。”
事情到這裡就明朗了。
于飛揚之前在墳墓前說的話,讓孫大帥這隻惡鬼盯上。讓郭鳳丹将于飛揚騙到郭家舊宅,想将人魂魄殺了,然後孫大帥借用于飛揚的身體複活。
采柳繼續說:“那天,孫大帥本來要殺于少爺。小姐……小姐不答應,她拼着……拼着魂飛魄散,攔下孫大帥,已經快被折磨到消散。”
楚月檸往郭家鬼魂指着的方向看去。
前方的黑口猶如巨獸的嘴巴,濃濃的煞氣從裡傳來。
她收回目光,問:“所以,孫大帥也早死了?”
“孫……大帥,不久後也死于暗害。”采柳僵硬解釋,“他生氣……殺……殺了很多人,死……死後成為惡鬼,強迫……強迫小姐留在他身邊。”
“也強迫……郭家,為他做事。”
百多年的時間,郭家不是沒有遇到過道士,每每向道士求救的時候,他們不是想要除掉它們,就是看到厲害的孫大帥害怕到逃走。
郭家的鬼魂已經被困在這裡很久。
二十多歲的女孩,遠沒有它們所見過的道士年齡大,她不像那些道士拿滿法器,就一根簡陋的桃木劍還有個羅盤。它們卻依舊能感受到楚月檸的強大。光是靠近,光是一個眼神,就讓鬼魂害怕到打顫。
它們滿目希冀的看着楚月檸,期盼着能夠出去能夠投胎。
被這麼多鬼注視。
楚月檸轉了個劍花掃掉煞氣,“好好待在這。忙完就送你們投胎。”
郭家人僵硬的表情上艱難展現笑容,個個鞠着躬目送楚月檸踏入孫大帥的地盤。
剛踏入,楚月檸就能感受到鋪天蓋地的煞氣擠壓過來。
想起同樣失蹤的周警官,她心底升起不詳的預感。
孫大帥本來就是想搶容器。
周風旭身兼大功德在身,如果被鬼成功上身那些功德也能助它們修行。
如今。
她倒是不擔心于飛揚了。
她擔心周風旭。
畢竟,肯德基單點套餐和豪華套餐,傻子都知道選。
周風旭醒過來已經被綁在竹林。
頭痛欲裂,雙目沉重似乎難以打開。周風旭掙紮着擺脫黑暗,入目的是一大片竹林,中間還圈立了個很大的墳。墳年久失修破敗不堪,隐隐約約能看到墓碑上刻了個孫字。
他記得走散後就進入了另一邊的竹林,瘴氣升起後就暈了過去。
再醒來。
他就到了這裡。
打量好環境。
周風旭靠着竹竿慢慢磨着麻繩,随着動作,繩結出現松動的迹象。他沉住氣,繼續動作,目光也一直注視着前方。
白霧漸起,墳上似乎坐了個人影,慢慢的,那道人影動起來走出白霧。
面容也徹底清晰暴露出來。
是孫大帥。
孫大帥穿着生前最得意的軍裝,他摸了摸八字胡,面色慘白唇紅如皿:“終于讓我找到完美的容器。”
郭鳳丹的身影即将飄散,被孫大帥用法力困在墳前,費力擡頭望了下被綁的人,發現不是于飛揚又重新垂下頭。
“鳳丹,你看看。”孫大帥目光癡迷的盯着被選好的容器,“我馬上就可以帶着記憶重活,然後重新統治香江。”
“你卻要魂飛魄散,一個男人而已就要你付出這麼多。”
他語氣充滿了嫉恨、不甘心。
一百多年,他都沒讓郭鳳丹喜歡上他,卻在一百年後将心交給了于飛揚,一個什麼也沒有的傻小子。
郭鳳丹語氣淡淡,“就算魂飛魄散,我也絕對不會幫你害人。”
啪的一聲。
淩空一響。
郭鳳丹本就慘白的臉上出現了五指皿印。
“哼。”孫大帥觸怒冷笑,“賤格!那你就去魂飛魄散!等我重生,想要什麼女人都有!”
孫大帥直勾勾盯着周風旭,目光逐漸貪婪垂涎欲滴。
在他眼裡。
周風旭渾身都是金黃色氣運光還有功德光。
“能兼并這個容器,再活個上百年又豈會是個夢?”
等他吞了周風旭的魂魄,再用這些功德好好修煉,或者還能找出一條新路!屆時,他要重新站上權利的巅峰!
“哈哈哈哈哈。”孫大帥癫笑着。
忽然,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厲鬼的胡思亂想。
“兼并?”
孫大帥詫異看去。
周風旭已經解開繩索,握着被綁久了酸痛的手腕眸色冰冷,“那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他發現被分開時,就早已将子彈用符紙包好塞入膛中。手持槍對準孫大帥的腦袋。
“槍?”孫大帥得意不已,“這種東西早已沒用。”
他早已經死了。
子彈怎麼可能還能傷害他?
話音剛落。
砰的一聲,槍打中孫大帥的額心。
“啊啊啊!”孫大帥還未得意完就開始慘叫,他的額頭破了個洞,冒起熱氣騰騰的煙,臉瞬間像是被高溫的水燙過般層層皮往下掉着。
“痛!痛!痛!”
單單是一張符就讓孫大帥痛得鑽心刻骨。
靈魂好像被撕碎般。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有這麼厲害的符?”
這麼多年,那些道士根本傷不了他半分。
這符為什麼這麼厲害?
孫大帥痛叫着上前想抓住周風旭要将魂魄弄出來,表情猙獰:“我要吞你的魂魄!”
“周sir!”
竹林後方一陣疾風沖過來。
一道金光閃爍飛過來,羅盤開路齊刷刷割斷不少竹葉。
狂風大作。
女孩的秀發被吹起,白皙的面容沉着冷靜。桃木劍懸空,她左手握着右手雙指并攏。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霎時間黃符從口袋起飛沖過去将周風旭圍住。
想要抓住周風旭的厲鬼被符紙逼退,光是碰一下符就痛得厲鬼慘叫不止。
楚月檸喊了一聲:“周警官蹲下!”
周風旭反應速度,楚月檸抓起懸空的桃木劍,跑起來一腳踩着周風旭的肩膀騰空,雙手抓着桃木劍一劍插貫穿孫大帥的天靈頂。
“啊……”
桃木劍插入後。
孫大帥慘叫更劇,臉如裂開的花瓶遍布紅光,皿紅的雙眼瞪大不可置信。
桃木劍被打入天靈蓋,就像放了一把電鑽不斷地絞着魂體。
孫大帥痛到扭曲。
他原以為當年被人暗殺死亡就已經足夠痛。
沒想到,人死之後,還能夠求死不能。
他體會到當年殺郭家每一個人的痛。
采柳被子彈穿過額頭。
郭家父母被割下頭顱。
郭家幾十口人,被活生生丢進火裡燒死。
一遍又一遍承受着。
“啊啊啊啊!”
孫大帥想求個痛快,魂飛魄散都好過他如今承受的痛苦,他顫巍巍去看郭鳳丹,伸出手。
“鳳丹……”
“幫我結束……”
郭鳳丹魂體早已半透明,她蹲下冷眼看着孫大帥掙紮。
“你沒資格叫我名字。”
“郭小姐,郭姑娘……”孫大帥倒在地上慘痛哀求,右手的魂體直接碎裂,那隻手剛剛好像打了她一下?
郭鳳丹靜靜看着,認真将孫大帥苟延殘喘的慘樣記在心底。
慢慢的,鬼魂越來越多。
郭家衆鬼圍了過來一齊欣賞。
它們僵硬的臉上艱難扯出解氣的笑容。
孫大帥慘痛的鬼哭狼嚎聲響徹天地,最後徹底化成黑色的碳灰,被風一吹消散在天地間。
他施加在郭家人身上的痛苦,最終回到了他身上。
孫大帥灰飛煙滅前想。
如果可以,他一定不會做那麼多惡。
周風旭起身拍了拍肩膀上的鞋印,“多謝。”
女孩微一笑。
“不用客氣。不過,周警官似乎又差我一條命喔。”
周風旭想接話,一道聲音傳出。
兩人看了過去。
“楚大師!”
于飛揚總算走出迷障,與二人會面,急忙跑過來,“終于碰見了,你不知道啊,剛剛竹林好像變成了迷宮,我走了半天都還是在原地。”
“鬼遮眼。”楚月檸單手轉了個劍花,掃了眼已經恢複正常的竹林,“與前面的鬼域不同,目的是讓你在原地打轉。”
至于鬼域。
楚月檸望着快要維持不住形體的郭鳳丹。
竹林的鬼域,其實是郭鳳丹用來保護于飛揚的。
鬼域雖然暫時鎖住了三人,卻也能保護三人不被孫大帥找到,可惜後來郭鳳丹傷的很重,自然也沒有辦法維持鬼域。
于飛揚很快就看到郭家的鬼,憶起那天可怖的場面吓到再度擺手,“郭伯父伯母,我也是為了丹丹才進來的,冤有頭債有主……”
郭夫人僵硬的臉扯出笑容,“不用怕,我們不害你。”
“是,我們不害你。”郭詳也扯着僵硬的笑容,由衷的說,“一表人才,如果可以,我們也希望你能做郭家的女婿。”
聽到女婿一詞。
于飛揚心情低落不少,又四處尋找:“丹丹呢?”
“在那邊。”楚月檸拍拍于飛揚肩膀,示意他往左側方看。
竹林下起了濛濛細雨,郭鳳丹站在雨中,依然是穿着那件粉色的旗袍撐着油紙傘,不過身軀卻已經半透明化。
“丹丹。”
于飛揚跑過去,将郭鳳丹擁入懷裡。
“飛揚。”郭鳳丹放下油紙傘撫摸上他的臉頰,快魂飛魄散,她也終于可以展現出笑容。
“想不想看我唱曲啊?”
“想,我想。”于飛揚含着熱淚與她相視一笑。
他知道唱戲曲是丹丹的夢想。
他也知道丹丹很想親自為他唱一曲。
兩個人都知道彼此的時間不多。
郭鳳丹搖身一轉,飛袖甩出花旦裝扮已上身,台步走起。
“魂離俗世登蓬萊,跳出苦海。雙雙化蝶齊共舞,同上瑤台……”
幽幽的粵曲調在竹林轉悠。
她捏着蘭花指,宛轉蛾眉美目倩兮,“縱未賦鴛鴦,身心已屬郎決殉愛……”
她的身軀越來越透明,望着于飛揚嫣然一笑。
“再别,于郎。”
郭鳳丹化作了點點金光,消散于天地間。
于飛揚呆呆坐在地上,看着手。
就在剛剛。
他似乎抓住了一點金光。
楚月檸已經超度完所有郭家的鬼魂,竹林裡再沒有厲鬼。所以,楚月檸也不擔心于飛揚的安全,和周風旭一起出了竹林。
剛出去就聽見施博仁升下車窗在按喇叭,一臉急色。
“旭哥,做什麼去啦?剛找遍竹林都沒看到你人。”
周鳳旭說:“沒事。”
他說完去看楚月檸。
女孩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發生的事情中,抱着桃木劍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對喔,沒事。”
反正竹林發生的事情講出來,也不會有人當真。
“神神化化,不知道你們搞什麼。”施博仁說完,忽然反應過來又去看楚月檸撓了撓腦袋,“剛剛明明旭哥一人進的竹林,怎麼出來就變成兩個?”
楚月檸打開後車門上車,“笨,我從另一邊進的竹林嘛!剛巧也碰到周沙展查案,不就撞一起咯。”
“哦。那你們還真是心有靈犀,查個案都能碰見。”
周風旭也坐在後座,甘一祖可憐兮兮扒着車窗坐一點點位置。留了個空位給楚月檸。
兩人之間也還隔着十多厘米的距離。
他相信,這樣的安排完全不會造成女士困擾。
一路上,施博仁都在講笑話,完了又問有沒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
周風旭搖頭,進去就碰到詭異的事情,就算現場有犯罪嫌疑人的腳印也早已經被他們破壞。
“竹林外邊有小區,按照足迹延伸推測,兇手應該就在小區裡面,明天找人去小區盤查下信息。”
“可以喔。”楚月檸嘀咕打量周風旭,普通人遇到這麼詭異的事情心态早就崩了,偏偏他差點被人吞了魂魄當容器,還能冷靜下來分析案情。
周風旭覺察到她在看,轉眸對了過去,想了想還是提出疑問。
“郭鳳丹是已經灰飛煙滅,還是去投胎?”
楚月檸悄聲說:“當然是投胎。”
“真有投胎?”周風旭驚訝。
“廢話,不然去哪裡?”楚月檸輕歎。
“郭鳳丹下一世會投去哪兒?”他又問。
“會投在一個健全開明的家庭裡,生活會非常幸福。”楚月檸說完。
“不過。”楚月檸疑惑,又掐指算了算:“這一世,她沒有姻緣線隻有很好的事業線,于飛揚也同樣。”
原本還能看到的姻緣線,陡然消失,隻剩無盡的空白。
也就是說,于飛揚這一世不會再有愛人,會獨自過完這世。
隻不過。
兩人緣分未盡,于飛揚過完這一世會在地府等候丹丹,下一世還會再續前緣。
他們屆時年齡相當,重逢就會一見鐘情,于飛揚會成為郭鳳丹事業的福星,兩人琴瑟和鳴,是一場婚姻到老的姻緣。
施博仁看着後視鏡,吐槽:“奇奇怪怪,都不知你們在講什麼。旭哥平日哪來這麼多話?”
周風旭淡聲:“專心開你的車。”
“哦。”施博仁收回鬼鬼祟祟的視線,帶有幾分委屈的叨叨,“問多兩句就煩,唉,真是大少爺脾氣。”
周風旭講:“你可以安靜。”
耳邊傳來施博仁的賭氣哼聲。
楚月檸抱着桃木劍靠窗,看着天空的月色。
微微一笑。
這一世,希望她能帶粵劇走的更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