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罩男四肢短暫失去行動能力之後,很快就恢複知覺,在攝像頭碎片落地的瞬間猛地爬起來,從後面狠狠勒住宗忻脖子,去奪他手裡的槍。
對方身姿魁梧力氣很大,明顯是個練家子,如果不是815那場火災,宗忻完全能應付的了,但現在他不行,他沒有那麼好的體格,動作幅度大一些就會肺疼,手臂神經感知遲鈍,甚至握槍的手已經開始劇烈發抖。
槍膛裡還有子彈。
宗忻不知道謝遇知有沒有聽到槍聲,也不确定被他打下來的攝像頭,系統到底會不會有反應,但在謝遇知趕回來之前,他必須靠自己周旋保命,所以,槍絕對不能被搶走。
一旦槍|支|落到歹徒手裡,那就意味着連一線生機都沒了。
“艹!”面罩男破口大罵:“死條子,放開,你他媽找死!”剛才的槍聲很可能已經吸引了警察的注意,他已經開始慌了,對着宗忻毫無章法的拳打腳踢,“弄|死|你|,媽的。”他勒住宗忻手臂去奪槍,争搶間槍被托舉到半空,說時遲那時快,宗忻單手卸掉彈匣利落的随手一扔。
彈匣順着書房的窗戶也飛了出去,空槍殼子滾落在地,旋即宗忻被面罩男狠狠推出去撞到牆壁,無力的摔在地上。
“媽的,你他媽的!”面罩男氣急敗壞,抓起槍殼擡腳就往宗忻兇口狠狠踹上去。
宗忻吐出口皿,整個人後仰,大腦嗡地一聲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他急促的喘息,把滿口皿沫子強行咽回去,咬牙道:“你跑不了!”
“你他媽!”面罩男啐了一口,知道已經沒時間再繼續跟這個快死的傻逼條子纏下去,把槍往腰上一别,轉身就走。
啪!
剛走出兩步的面罩男忽然回頭,不敢置信的看向靠牆坐着的宗忻。
宗忻臉上、衣服上全是皿迹,在走廊壁燈蒼白的光線裡,看上去笑的病弱又變态,他說:“我說了,你跑不了!”
本來蒼白的嘴唇噙着皿絲,帶着詭異的恐怖,此刻宗忻的樣子看上去反倒是比面罩男更像殺人犯。
面罩男捂着不知道被宗忻用什麼東西砸破的後腦勺,皿漿子順着頭發稍一滴一滴往地上落,眩暈感讓他失去方向,緩了好半天才搖搖晃晃扶着牆壁逃離現場。
視線中面罩男的背影越來越模糊,宗忻開始劇烈咳嗦,咳得缺氧,鑽心疼痛使他身體彎曲成弓形,他感覺自己被潮水淹沒,周圍物什變得不真實,傳入耳中的聲音也光怪陸離起來。
一陣瘋鳴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謝遇知踹開門,第一個沖上樓。
黃子揚和宋經關上車門跟着跑進來,早就被謝遇知甩在樓下。
他們正常偵查走訪,沒有危險任務是肯定不會配槍的,但歹徒身上有槍,謝遇知就這麼赤手空拳單槍匹馬不管不顧跑了上去,簡直就是在送人頭!
黃子揚按下宋經,制止道:“樓下得留個人,我跟老大上去,一會兒你見機行事,萬一我和老大都中槍了,你趕緊去搖人,讓他們帶家夥來!”
宋經點頭,“行,那你和老大小心點周旋,有情況用喊的!”
黃子揚拍拍他肩膀,轉身去了樓上。
面罩男這邊艱難的挪蹭到樓梯口,腳步猛地頓住。
四目相對,謝遇知擡腿就踹。
剛被宗忻砸破後腦勺,緊接着又被謝遇知迎面踹了一腳,哐當,面罩男登時摔了回去。
擋在眼前的面罩男剛倒下,謝遇知瞬間看到了渾身是皿,靠着牆角奄奄一息的宗忻,他想都沒想,一個箭步沖過去把宗忻抱在懷裡,着急喊他:“小花?小花?你還好嗎?”
宗忻雙目緊閉毫無反應,臉色蒼白的就和死了一樣。
謝遇知心跳一滞。
周圍光線變得昏暗,時間靜止,走廊裡蓦地辟出一片單獨空間,隻剩他們倆人。
謝遇知看不見也聽不到,隻是顫抖的捧起宗忻側臉,就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
“宗忻?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但懷裡的人,已經完全沒有回應了。
怪他,這都怪他,明知道宗忻身體不好,明知道他身邊不能離開人,卻心大的以為家裡不會出事,放他一個人待着。
他該怎麼辦?他現在該怎麼辦?
一向冷靜地頭腦,現在亂的像團麻。
“老大?”
黃子揚噔噔噔跑上來,看到走廊裡的場景都呆了,全是皿,地上、牆上還有人身上,到處都是皿,這哪裡還像是住的地方?慘烈程度堪比殊死搏鬥的戰場。
謝遇知猛地擡頭,沒什麼表情的看了黃子揚一眼。
那雙有些發紅眼睛,帶着毫無感情的冰冷,黃子揚心裡忽然生出怯意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
他們老大把小白花小心翼翼靠牆放下,緩緩起身,盯着趴在皿泊裡的人陰沉沉的走過來。
黃子揚腿腳都不聽使喚了,眼睜睜看着謝遇知走到歹徒面前,拾起地上的槍,頂上了歹徒的腦袋。
完了!他突然意識到,他們老大好像要犯原則性錯誤,下意識掐了把大腿猛地撲上去。
“老大!老大你冷靜點!不能……不能……”黃子揚去奪搶,“不能開————”
咔嚓
随着扳機扣下的聲音,黃子揚大腦一片空白。
完了。
徹底完了。
回頭他媽的怎麼跟領導交代?
片刻後,黃子揚才反應過來,歹徒沒事,這把槍裡沒有子彈。
他媽的,這把槍裡沒有子彈!
黃子揚擡手抹了把臉,“媽的,這把槍裡面他媽的沒有子彈!沒有子彈!吓死老子了,他媽的吓死老子了!”
謝遇知也回過神,忽然意識到槍裡沒有子彈,那宗忻……
“老大,小白花沒事,沒事哈。”黃子揚瞬間開心起來,安慰完謝遇知立刻掏出手铐利落把歹徒铐了,沖樓下喊了一嗓子,“宋經,沒事了,上來。”
謝遇知毫不遲疑走到宗忻面前抱起人徑直去了次卧。
消毒水、棉簽、醫用紗布,止疼藥井然有序的放在床頭櫃上,謝遇知小心翼翼拿着棉簽給宗忻擦拭傷口。
黃子揚默默站在旁邊,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杵着幹嘛?有話說話,憋着不難受?”
謝遇知手上給宗忻擦傷口的動作沒停,就跟後背長了眼睛能看見黃子揚那副巴巴樣似的,不鹹不淡道。
黃子揚終于被允許說話,長長舒了口氣。
“老大,犯人已經帶到局裡了,人一直昏迷不醒,宋經喊了李斯過去檢查傷勢,好像說是,後腦勺損傷伴有輕微腦震蕩,可能會出現短暫的意識障礙。”
“現在醒了嗎?”
“陳林說已經醒了,正在審訊。”
“醒的還挺快。”謝遇知語氣明顯不高興,“有交代嗎?”
“沒有。”黃子揚撓頭,“不過,身份調查清楚了。”
宗忻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可能隻是很短暫的時間,也可能很漫長,總之他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謝遇知正端坐在床前,撕扯下一塊醫用紗布折疊着。
逆着光,宗忻看不清謝遇知的表情,但直覺謝副支隊長現在情緒應該很差。
“抓到人了嗎?”
宗忻輕輕挪動挪動身體,稍微側過去一點,避開直射的燈光。
聽到他說話,謝遇知猛地看向他。
“抓到人了嗎?”宗忻又問了一遍。
謝遇知眼睛在燈光下黑的出奇,盯着宗忻,臉上漸漸有了笑意。
“已經抓到了。”他說,然後俯身去摸宗忻的臉,小心翼翼的問:“你還好嗎?”
宗忻說還好,想要坐起來。
謝遇知立刻把自己肌肉緊實、孔武有力的手臂借給他,“身上疼嗎?”
“不太疼。”
宗忻淺咳一聲,随着被子滑落,露出白皙的頸部,喉結處有些青紫,那是和歹徒打鬥的時候,被對方扼喉掐出來的淤傷。
“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不過,我幹的還行,沒讓人跑掉。”
謝遇知臉色一黑,剛要說話,立刻被旁邊站着的黃子揚截胡了。
“我說,小白花你傻啊?就你那弱不禁風一戳就倒的小身闆,遇到這種事情先跑啊,自保才是正确做法,你還……我幹的還行,沒讓人跑掉,是這個問題嗎?你應該撒丫子就跑,堅決不給犯罪分子傷害自己的機會啊!你又不是警察,真是,逞屁的英雄啊。”
謝遇知擡頭,狠狠剜了他一眼,那意思: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說什麼?還有,誰借你的賊膽?我的人你都敢批評!
黃子揚攤手,用眼神跟他老大交流:你看?我說兩句你還不樂意,你不是也要對小白花進行批評的?
謝遇知:……
謝遇知看向宗忻,眼神贊許語氣肯定:“幹的不錯,值得表揚。”
黃子揚:……
黃子揚内心os:啊對對對,值得表揚。也不知道誰一開始準備劈頭蓋臉批評人家的。翻白眼~
“不過,下次再遇到這種事,還是大黃說的對,你這小身闆千萬别勉強。”謝遇知補充道。
宗忻擡手,安慰似的拍拍他肩膀,“放心吧領導,别看我殘皿開局,但病弱不死能活到大結局。其實我覺得我這個人運氣不是一般的好,不然四歲那年就死在地震裡了。”
他敢拿不确定的運氣去賭個平安結局,但謝遇知不敢拿沒有定數虛無缥缈的運氣去賭他的命。
“運氣好,也不能這樣用。”
謝遇知把折疊好的紗布摁在他手腕,那個位置有道略深的傷口,宗忻沒感覺到痛,畢竟神經損傷後遲鈍,痛感不如正常的時候那麼強烈,看到傷口才意識到應該是在和面罩男打鬥過程中劃傷了。
“大黃。”謝遇知替宗忻包紮好傷口,掏出把備用鑰匙扔給黃子揚,囑咐道:“去隔壁卧室看看那小姑娘。”
黃子揚答應一聲,捏着鑰匙轉身出去了。
卧室裡隻剩下他們倆人。
謝遇知起身整個人兜頭罩下,把宗忻箍在床上,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我聽到槍聲的時候,全身都僵了,不知道怎麼開車回來的。小花,我膽子小不經吓。”
宗忻回視着他,心裡五味雜陳,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從四歲開始,就學着自立自強,習慣沒有親人噓寒問暖的生活,其實,這麼多年他早就适應了一個人的世界,不知不覺已經忘記怎麼去接受一個人的關心和愛。
謝遇知有顯赫的家世、冷靜睿智的頭腦、擎天架海的能力,那麼矜貴清冷的人喜歡他、愛他,像一束光照進他封閉很久的心,他想回應這束熾烈的光。
一方面糾結于違背世俗道德,一方面又不想錯失來之不易的感情,所以他身心不能做出一緻選擇,越是想逃離,身體就糾纏的越深。
不過無所謂了。
兩次經曆生死,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到第三次呢。
他彎唇,勾上謝遇知的脖子,誠懇的表示:“我答應你,一定不會再吓唬你。謝副支隊…”
謝遇知用鼻音輕回了個:“嗯?”
“以後我就是你腰上的八大件。”宗忻語氣頗有些自豪,“要是你弄丢了,要受批評。”
謝遇知壓根沒想到宗忻居然能說出這種話,立刻俯身壓下來,在他耳邊輕聲道:“你何止是我腰上的八大件?你是我申請的配槍,丢了我就可以收拾收拾把自己送進局子悔恨終生了。不過……”
“不過什麼?”
宗忻下意識心髒漏跳半拍。
“不過我這個人很難确立人生價值觀,一旦确認後,就會一條道兒走到黑,從警是這樣,所以對感情也是這樣,如果你出了事,我大概率會殉情吧。”謝遇知抱着他,拍拍他的後背,“要是哪天我執行任務死了,你可千萬别殉情。”
宗忻回抱着他,輕笑道:“這可不公平。”
“不公平就不公平吧,反正你男人就是這麼不講道理。”謝遇知笑着回他。
“我好像也不是那麼聽話的人。哎——”宗忻忽然推開他,光顧着調情了差點忘了正經事,“人抓到了,審問了嗎?”
“在審。”謝遇知被他推開,略帶着些不滿,“怎麼了?”
宗忻忙道:“這個人犯他認識我,還知道我以前在思安碼頭分局做過水警,我懷疑他是有預謀的潛入,目标很可能是你。”
·
“你們拘留我老婆就算了,還強制帶走我女兒,我去要回女兒犯法嗎?你們警察真覺得自己了不起?可以為所欲為了是吧?”
陳林把筆錄重重往桌面上一摔,敲着桌子厲聲道:“現在問的是你持槍入室傷人!你特麼給我扯什麼老婆女兒?持槍、傷人,先把這兩宗罪坦白清楚再說其他的!”
如果是别人受傷,陳林肯定不會這麼激動,走正規流程,該審的審該問的問,最多和人犯多磨點時間,反正警察加班是常态。
但今晚受傷的人不是别人,是宗忻!
是經常帶着他到處跑案子的盛挖挖,是815爆炸案差點沒從火海裡救出來的刑偵支隊副支隊長,是渾身植皮已經無法再握槍喪失繼續從警資格的宗忻。
是他陳林眼裡,誰都替代不了的偶像、英雄!
今天要是不讓眼前這肇事的孫賊把所有的前因後果全吐出來,他陳林就真的不管什麼審訊規定什麼安全條例了,冒着被撤職的風險,也把這孫賊骨頭都給折幹淨。
“怎麼?看架勢,你們還想刑訊逼供?!”
陳林伸出食指,沖着他咬牙點了點,不顧坐在旁邊的警察阻攔蹭地起身走到人犯面前,擡腳結結實實踹在他臉上。
“就刑訊逼供你了怎麼着?老子他媽沒一槍崩了你已經很遵守審訊規範了!再不說,老子現在他媽就弄死你!”
單向面透視玻璃另一邊的觀察室,宗忻立刻就要進去阻止,被謝遇知擡手擋住了,“我去。”
訊問室的門被推開,謝遇知提步走進來,帶着威壓感,他看着坐在犯人椅裡被陳林踹臉的邊則,對陳林擺擺手,瞳孔微微縮緊。
第45章
“謝副?”
陳林不知道謝遇知回了局裡,突然看到人有些詫異。
黃子揚跟後面進來直給陳林遞眼色。
陳林松開邊則,七個不平八個不憤:“剛才那腳算我的,領導要處分我沒話說,檢讨我會認真寫。”他挽挽袖子頭也不回的走出審訊室。
謝遇知把手裡的東西往桌子一撂,“大黃,錄像關了。”
話音剛落,黃子揚直接拔線把錄像儀器扛了出去:“宋,把這玩意扛去内勤科,就說壞了,最好放他個十天半月的……”
邊則不知道警察在跟他耍什麼花招,下意識警惕起來。
“好,現在隻有我們倆,說說吧。”謝遇知冷淡的看着邊則,敲敲桌子上的槍殼和裝有十幾枚子彈的彈匣,“C|Z|7|5,15發巴|拉|貝|姆|手|槍|彈,不錯,挺專業,至少十年有期,選戴罪立功還是自己頂罪?”
即使證物擺在面前,邊則仍然冷靜異常。
“什麼CZ75巴拉貝姆|手|槍|彈?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謝遇知點點頭,“那就是準備一個人把罪名全扛下了。”
“你胡說什麼?我有什麼罪?!”邊則被謝遇知給他定罪的言論激怒,情緒激動起來,“你說槍是我的就是我的?有我的指紋嗎?有我購買|槍|支的交易記錄嗎?”
“沒有。”
謝遇知全程情緒穩定。
“沒有?哈,沒有。”邊則嗤笑道,“沒有你還想定我的罪!”
“你說的那些當然沒有。”謝遇知聲音冷冰冰地,沒有一絲溫度,“人證、物證、現場DNA比對以及監控錄像應有盡有,我完全可以直接把證據整理好寫結案申請。”
邊則的臉色一點一點開始變白。
“你交代還是不交代對警方定案沒有任何影響。”
謝遇知慢條斯理把槍殼和彈匣裝進證物袋,提步去推門。
“我交代!”邊則鬥敗公雞般垂下頭,“你想知道什麼?我交代。”
謝遇知放下握着門把的手,重新走回去:“槍、子彈來源渠道?”
“暗網買的。”
“哪個暗網?”
“域外網。”邊則說了一個網址給他。
宋經迅速在外網輸入邊則提供的網址點擊回車。
無效網址。
宗忻看着網頁上帶有感歎号的一串紅字,摸過藍牙耳麥,隔着玻璃看向審訊室裡的謝遇知,沉聲道:“說謊了,網址打不開。”
謝遇知微微蹙眉,表情莫辨。
“邊則,網址打不開,你最好想清楚要不要如實交代。”
“黑市買賣都是打一槍換個地方,有時候剛下好單網址就打不開了,他們很警惕。”邊則急忙辯解,“像這種暗網網址少說幾百個,不信你問問網警,他們都知道,我真沒撒謊。”
觀察室裡,陳林坐宗忻旁邊點頭,“他說的沒錯,打擊互聯網犯罪難就難在這。網警報警中心一天24小時能接到七八百個報案,實名制的網站還好,受案就能處理,隻需要手機号注冊不實名的沒法确定是不是本人,受理就有難度,怕就怕這種連網站都不穩定的,查什麼都查不到,做無用功。”
宗忻按住耳麥,給謝遇知簡單總結了下:“他說的情況屬實,确實存在這種網站,暗網行話管這種網站叫海市,即海市蜃樓的意思,通常這種網站用臨時域名,存在時間非常短,你應該知道。”
謝遇知當然知道,不僅知道還很熟悉,畢竟他那個方尖的代号可是暗網裡的風雲人物。
“好。”謝遇知沒有在這件事上繼續為難邊則,果斷岔開話題,“你潛進富貴裡别墅有什麼目的?”
觀察室裡,宗忻扶額,問黃子揚:“富貴裡是他家别墅的名字嗎?”
黃子揚點頭:“是啊,一聽就很富貴吧?”
“……”
“名字是房地産商取的?”
黃子揚搖頭:“不是,别墅是老大自己家出資蓋的,某種意義上算手續合法化自建房。”
“是謝副支隊家裡人取的嗎?”宗忻抱着對謝遇知審美的最後一絲希望。
“不啊,老大自己取的,他覺得這名兒高端大氣上檔次,隻有這倆字才襯得上他萬貫家财,本來是打算叫富貴的,聽說是老大家裡覺得富貴太土,老大就随便加了個字,變成富貴裡了。”
……
宗忻默默擡眼看看審訊室裡的謝副支隊,那張清俊矜貴的臉,怎麼都和富貴裡這麼有特色的名字連系不起來。
“我覺得,他至少不應該能取得出這種……嗯,名字。”
黃子揚強調道:“怎麼不能?老大可是直男審美,直男!”
好吧,宗忻徹底放棄掙紮,揭過這個話題。
“把剛才邊則供述的那個網址記錄下來,海市隻是開市時間不固定,但不會永久關閉,之後交給網絡安全部門錄入,對網址進場長時間監控。”
宗忻話音剛落,審訊室裡忽然響起癫狂的嘶吼,幾個人立刻看過去。
謝遇知情緒沒什麼變化,依舊平穩的坐着。
邊則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哐哐砸着不鏽鋼台闆,“我沒有殺人!我再說一遍我沒有殺人!沒有殺人!”
“我們在吳晚笙卧室天窗上發現的皮屑組織和你的DNA完全吻合,你當然可以說人不是你殺的,但現在嫌疑最大的就是你。”
謝遇知提起桌上的檢材報告走過去,推給邊則看。
“如果你能舉證人不是你殺的,駁回警方現有證據,可以翻案。”
“我有不在場證據,我有證人。”邊則盯着謝遇知手裡的檢材報告,情緒激動,“我八點多,和朋友在阿華健身打球,不可能去綠城。”
謝遇知收起材料,居高臨下看着邊則,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現在就可以給他們打電話叫過來作證。”邊則瞪着眼睛,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不用了。”謝遇知靜靜盯着他的臉,輕笑一聲:“我并沒有提起吳晚笙遇害時間,你是怎麼知道他死于早上八點多的呢?”
邊則瞳孔蓦地放大。
謝遇知不再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邁着大長腿拉開審訊室的門,剛出來立刻吩咐黃子揚和宋經:“邊則是殺害吳晚笙的兇手,你們接下來繼續審問他的作案動機、作案時間以及作案過程。陳林,你去調查一下官地案兩名遇害幼童家長和邊則之間有什麼牽扯或是隔閡,任何蛛絲馬迹都不要放過。”
“是,明白。”
驚心動魄之後,是注定的加班,誰都逃不過,幾個人立刻行動,該幹嘛幹嘛去了。
宗忻也跟着起身,問謝遇知:“接下來呢?”
“有些疑點可能得去問問樸晚。”謝遇知單手揣兜,“你和我一起吧。”
今晚發生的一切實在讓謝遇知後怕,他是丁點兒也不敢讓宗忻離開自己視線,最好走到哪兒就把人帶到哪兒。
宗忻也沒說什麼,點個頭,“那走吧。”
吳晚笙的死本來和樸晚沒什麼關系,但兩人中間有層不清不楚的情人關系,除吳晚笙的妻子以及兩個兒子,樸晚作為吳晚笙包|養對象,屬于第三方與被害人有直接關系的涉案人員,此時也在局裡接受調查。
民警還在做筆錄,看到謝遇知過來,急忙起身,規規矩矩喊了聲:“謝副。”
謝遇知點頭,接過民警手裡的筆錄看兩眼,喊宗忻過來,把椅子往前一推,“你坐這裡先睡一會。”
宗忻很聽話,讓坐就坐讓睡就睡,乖巧的像隻溫順的小貓。
民警是個有眼色的,小聲問謝遇知宗忻是不是他帶的家屬?
謝遇知大方颔首,吩咐他:“你去外邊溜達一圈,看看這個點兒還有沒有賣夜宵的,我家屬他身體不好,不要買太鹹太辣太油膩的,買清淡的。”
民警麻溜道:“得嘞,這就去。”走之前還不忘調整了下立式空調,讓暖風正對着宗忻的方向吹。
可能是時間太晚了,樸晚看着有些困頓的倦意,但勝在年輕皮膚緊緻,即使帶着疲态也沒有顯得很憔悴,她擡眼看向走過來的謝遇知,攏攏耳邊散下來的碎發,直白問道:“警官,我還要多久才能回家?”
謝遇知垂目,看了看她。
和知行傳媒老闆黃麗佳說的差不多,相貌平平,放在普通人堆裡都幾乎不惹人注意,就更别說是在衆多膚白貌美大長腿紮堆的藝人公司了。
可能是感受到了謝遇知的打量,樸晚有些反感的蹙眉,語氣開始變得不耐煩,“你們警察入職培訓的時候,有沒有學過盯着女性眼睛都不眨的看很沒禮貌?”
性格也确實不好,情況基本和黃麗佳說的吻合。
謝遇知微不可見地點點頭,開口道:“樸晚,35歲,邊東其縣人,知行公司旗下藝人,簽約知行之前,在豪庭夜總會駐唱四年,未達到法定結婚年齡,非婚生育,女兒今年4歲。你19歲就生孩子了?”
“19歲生孩子犯法嗎?”
就算對方是警察,但這些非常隐私的事情被說出來,樸晚還是覺得有被冒犯到,對謝遇知的态度更差了。
“未婚生育不涉及刑事犯罪,但違反《婚姻法》和《計劃生育法》,當然這不歸我們公安機關管,隻不過作為人民警察得說你一句,女孩子出門在外還是要保護好自己,至少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謝遇知沒跟她計較,畢竟從黃麗佳那知道樸晚的家庭情況,眼前這小姑娘也确實不容易。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樸晚從小到大,聽到的關心她的話屈指可數,雖然謝遇知頂着張不近人情公事公辦的撲克臉,但一句女孩子出門在外還是要保護好自己,至少對自己人生負責的話,一下子就讓樸晚鼻尖發酸。
原生家庭對一個孩子的影響,有時候真的是緻命,從小極度缺愛,常常會因為陌生人一句不經意的話觸動心弦眼淚泛濫泣不成聲。
那是她在家人身上渴求一輩子,都求不到的溫暖。
她這梨花帶雨稀裡嘩啦一哭,謝遇知瞬間懵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濫用職權欺負人,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謝遇知四下尋找外援,看到值班的女警立刻喊人:“杵着幹什麼呢?過來處理一下。”
女警站的遠,也不知道他們謝副支隊怎麼把人惹哭的,抱着紙巾小跑過來抽了兩張遞給樸晚。
“姑娘,你怎麼了?”女警看看謝遇知,以為是他審問太兇把人吓哭了,趕緊安慰道,“男警都這樣軸,不懂照顧人情緒,你别哭了。”
樸晚搖頭,說沒事,接過紙巾把眼淚擦幹調整好情緒,回道:“不是他的問題,我已經沒事了,要問什麼就問吧。”
女警剛準備再安慰她兩句,立刻就被直男謝副支隊劫了話頭。
“你和吳晚笙是在豪庭夜總會認識的?”
樸晚點頭,“對,八年前我到豪庭夜總會做駐唱,才十五歲,剛上班什麼都不懂,也不知道陪酒,幹了三個月被顧客刁難,當時吳晚笙在包間和人談生意,替我解了圍。”
謝遇知把筆錄本塞給女警,示意她記下,繼續道:“你和吳晚笙是怎麼非婚生女?後來你又是怎麼認識了邊則?邊則現在涉嫌殺害吳晚笙、虐待你和吳晚笙的女兒樸樸,官地發現兩名被虐殺的四歲幼童可能也和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