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目睽睽之下,一柄長劍就那麼直愣愣的托在半空。
天子劍,象征大唐皇權的劍,古有傳國玉玺,李世民獨獨愛劍,這把寶劍乃是皇帝登基之後命令巧匠所造,用來彰顯一位馬上帝王的武勇和功勳。
誰也沒有想到,李雲會在這個時候繳劍,滿朝文武怔怔看着門口,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熟悉的年輕人。
旭日突破朝霞,射來一道晨光,劍鞘上的花紋在陽光下顯得遊離,仿佛一條随時可以騰飛而起的巨龍。
其實這都是假象,天子劍的劍鞘哪裡能飛出巨龍,一切隻是因為它代表了皇權,所以才給人一種神奇無比的錯覺。
朝堂之中,看似平靜,然而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羨慕,也許某個王爵甚至重臣正在幻想自己擁有這把劍。
擁有這把劍,就代表着代帝行伐,或者更進一步說,擁有這把劍就是皇帝。
“陛下……”
李雲托着長劍半天,發現李世民竟然沒有開腔,他隻能再次開口,鄭重道:“臣拿着這玩意,實有千萬斤重的感覺,每天都很累,每天都擔心,這把劍太沉了,您還是收回去自己留着吧。
”
“是嗎?
”
“你會怕沉?
”
李世民終于開口,一連問出兩個反問,然後也不知語帶何意,淡淡輕笑道:“你有天生神力,哪怕萬斤之重也可舉起,當年你父王在隋朝大殿力舉銅鼎,一舉成名獲封西府趙王的榮耀,朕賜你的這把寶劍隻有兩斤重,你父王當年舉的銅鼎數千斤……”
皇帝這話說的,令人摸不着頭腦,不但顯得啰裡啰嗦,而且聽起來顯得不連貫。
就像一個想到哪說到哪的聊天着,似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明明李雲要繳劍,皇帝偏偏東拉西扯開始說李元霸的事,當年李元霸在隋朝大殿舉鼎,今天李雲在太極大殿繳劍,兩件事壓根沒有任何相通之處,也不知皇帝為什麼竟把兩件事放在一起說。
李雲托着長劍有些尴尬!
談不上騎虎難下,卻算是覆水難收,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把劍拿出來了,結果皇帝自始至終不做正面表态,這讓他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
“陛下這是怎了?
”
“難道今天就讓趙王這麼托着劍?
”
不止李雲尴尬,朝班中一些國公也尴尬,尤其是老程劉弘基等人,當年是他們慫恿李世民給李雲賜下特權的。
時間仿佛過去很久,又仿佛隻是幾個喘息的功夫,這時李世民終于再次開口,悠悠然道:“拿着吧,一把劍而已,朕欠你父王太多,大唐也欠你父王太多,但朕又不能把皇位禅讓出來,隻能拿一把天子劍糊弄糊弄你……”
“陛下此言差矣!
”
朝班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竟然把李世民的話直接打斷。
但見一個朝臣從坐墊上站起,面色肅重道:“前代西府趙王是前代西府趙王,這代西府趙王是這代西府趙王,兩人雖是父子,父子并非一人,即便大唐對前代西府趙王有所虧欠,但也沒必要把天子劍發給他的孩子。
隻聽說父債子還,沒聽說父功子領,陛下若是如此,未免太寵溺今代趙王,此舉對國朝不好,對皇家也是不妙,陛下若是堅持如此,史書上的名頭怕是不太好聽……”
說話這人明顯是個言官,擁有朝堂進谏的權利,所以言辭之間頗為張狂,壓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指責了皇帝。
大唐沒有因言獲罪那一說,李世民幾乎每天都被言官指責,這番話雖然說得難聽,但是李世民的臉色變也未變,反而淡淡微笑點頭,悠悠道:“父債子還,為什麼父功不能子領?
倘若父功不能子領,國公勳貴為何要封妻蔭子?
愛卿退下吧,你的勸谏毫無道理。
”
然而那大臣昂然不退,反而大聲再道:“此乃兩碼事。
國公勳貴封妻蔭子,古往今來一貫如此,但是天子劍不能繼續交給趙王,陛下您剛才說的很清楚,大唐欠的是前代趙王的債……”
李世民仍舊不生氣,忽然笑呵呵道:“那好,朕剛才說錯了!
”
這話讓所有人一愣!
從來沒聽說皇帝也有當朝認錯的時候!
隻聽李世民淡淡又道:“朕說錯了,所以改個口,朕欠今代西府趙王的債,大唐也欠今代西府趙王的債,如此一來,愛卿還有何話要說?
”
那大臣明顯一怔,随即語帶嘲諷道:“陛下此乃胡攪蠻纏。
”
“放肆!
”
李世民猛然一聲暴吼,怒氣仿佛說來就來,厲聲叱喝道:“朕如何胡攪蠻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