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覺得很奇怪，玄色衣衫的少年對那位纨绔子弟出手，還是跟着自己一路走回來，再到接過茶盞品茶……并不見他有何異樣。

　　偏偏就是這樣看似正常的人，眼睛竟然是看不見的。

　　“你的眼睛……”周若輕聲問道。

　　“無妨，早已習慣。
”玄色衣衫的少年并不在意。

　　周若覺得玄色衣衫的少年因為雙目失明，一定有一段極其黑暗痛苦的、不想被任何人知曉的經曆，她沒有必要揭人傷疤，不好意思地道：“方才是我唐突了。
”

　　“不必放在心上。
”玄色衣衫的少年問道，“你最喜歡茉莉花茶？
”

　　“那是自然。
”提到茉莉花茶，周若立刻興緻盎然，說道，“窨得茉莉無上味，列作人間第一香。
況且茉莉花生得玉骨冰肌，又淡泊名利，不正代表文人的氣節？
”

　　“自古文人墨客都羞于提錢财這些身外之物，而你倒好，竟然明碼标價地賣畫，這就是所謂的氣節？
”玄色衣衫的少年說道。

　　“文人總要活着，活着就需要财物，總不能靠着一身浩然正氣填飽肚子吧。
那些畫作都是我的心皿，将它們賣掉換點柴米油鹽有何不可。
一來未飲盜泉之水，二來不受嗟來之食，又怎麼能說我沒有氣節？
”周若不服氣地道。

　　“如今你得罪了孫維仁之子，想要繼續賣畫是不可能了。
”玄色衣衫的少年說道。

　　“沒關系，另謀出路就是了。
”周若聳了聳肩，說道，“好在吳編修買了幾幅畫，賺了一百兩兩，夠我們父女倆生活一段時日。
”

　　話音剛落，周若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幹笑兩聲，心裡祈禱着：“沒聽見！
沒聽見！
”

　　“在下不識，周公子原來竟是為姑娘。
”玄色衣衫的少年心情大好。

　　“如若不是生活所迫，誰願意把自己弄得一身才華！
”周若垂着頭說道。

　　“難得！
難得！
難得！
”玄色衣衫的少年歎道。

　　沒想到周若一介女流，不僅詩書畫三絕，而且敢于擔當，拿得起放得下。

　　真可謂是随心随性随情随緣。

　　玄色衣衫的少年打心底裡對周若刮目相看。

　　挑選了幾幅周若的畫作和對聯，約定明日取畫，并奉上銀兩。

　　周若婉言謝絕玄色衣衫的少年的美意，說道：“你若憐我一個姑娘家，抛頭露面養家糊口，那就不必了。
若是你真心喜歡，我可贈你一幅。
”

　　最後，周若挑選了一幅她最得意的《竹鶴圖》送給玄色衣衫的少年。

　　……

　　快四年了，周若對這件事記得還頗為清楚。

　　一來侍玄色衣衫的少年幫助過她，二來是玄色衣衫的少年眼睛看不見，卻想要她的墨寶。

　　當時，玄色衣衫的少年見周若并沒有因為自己眼睛看不見，而随便送一幅糊弄自己。

　　相反，周若挑選了一幅最精美的畫送給自己。

　　“怪不得我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原來你裝着眼睛看不見。
我竟從沒想過那個雙目失明的少年就是你。
”周若說道。

　　“我怕被人認出來，所以用薄紗縛住眼睛，省得給人留下把柄。
”太子說道。

　　周若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