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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請柬

嬌妾 荔箫 3690 2024-01-31 01:06

  随着深冬的來襲,刮過長陽的風愈發地涼了。

  年味也随着寒風的到來慢慢積攢起來,從開始的各家買顔色喜慶的布制過年新衣,慢慢地演變成了集市攤位皆在賣年貨。

  更有人尚未過除夕便已開始期待上元,有心要從燈市上拎一隻精巧的花燈回家,不為有什麼大用處,就為增添幾分喜意。

  在這沒有戰争、天下太平的新年前夕,席臨川感覺像是剛吃了一場敗仗一樣憋悶。

  手裡執着書,目光卻看着坐在幾尺外的謹淑翁主,半天沒說出話,感覺兇中有皿要嘔出。

  “……君侯。”謹淑翁主強作平靜地挑挑眉頭,“這個……我也沒轍啊;有意把您添進去,太刻意了吧?不如您就安心等着,我思量着,您戰功赫赫風流倜傥,她們應該不會把您篩出去……”

  “篩”……

  謹淑翁主這精準的用詞刺得席臨川一陣氣短,一時簡直覺得自己就是沙篩裡的一粒沙子,紅衣拿着篩子左晃晃右晃晃,就沒他什麼事了。

  眉心一跳,他長吸口氣:“不能通融?你開口都不行?那可是你的地盤。”

  謹淑翁主坦誠道:“若不想讓她察覺出不對……就很難。”

  他切着齒又吸了口氣:“好吧……”

  謹淑翁主見他松口,當即不多做耽擱,二話不說就起身離開,絕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就跟逃跑似的。

  紅衣出的這主意……

  席臨川坐在案前啞然失笑,真是想不到。

  她顯然很清楚長陽城裡對竹韻館的議論到了怎樣的地步,又或者說,這都是她一步步推起來的議論,隻是一切都合她的意料而已。

  時不時地有風聲“走漏”出來,而後有條不紊地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包括竹韻館新排的舞有多規模宏大、曲子有多氣勢雄壯,以及服飾看上去有多精緻用心等諸多線索……

  消息傳得多些的時候,甚至有年輕的公子忍不住跑去館外想一觀究竟,卻連半個舞姬的影子都見不到……

  ——總之,就是吊足了人的胃口,又不讓你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又并沒有把衆人的胃口吊倒了。

  三日之前,竹韻館前放了一串鞭炮。這該是預示着停業結束,然則卻并沒有就此開門。

  那天,街頭坊間傳得最多的話就是:“聽說竹韻館上元節重開。”

  後一句則是:“聽說這頭一場歌舞誰能有幸一飽眼福……不是錢說了算的。”

  是的,不是錢說了算的,甚至不是名望和地位說了算的。

  放出要上元開業的消息的同時,館中新規矩說得明白,這場歌舞因編排得勞心傷神,編舞之人不肯讓那些個俗人亵渎了這番努力,是以并不随意迎客,而是由竹韻館“物色”順心合意的客人,向各府發請柬。

  誠然,受邀的人仍然是客,有權選擇不來,但竹韻館這架子擺得也是夠大!

  一時間,才學略差又年輕氣盛的纨绔子弟就心裡發虛了,心裡發虛一會兒就惱了。聽聞有直接罵出聲的,但想想謹淑翁主,又不得不忍下。

  長陽城中的青年才俊同時緊懸了一顆心,生怕友人受邀而自己未受邀,從此留下“庸俗人”的笑柄,這種氣氛在長陽城裡從來沒有過。

  .

  任由這種緊張彌漫了幾日之後,又一道消息從平康坊傳遍了各處。

  ——竹韻館定下具體人數,一共一百二十人,除卻二十人由竹韻館直接發請柬相邀以外,另一百人可自行遞帖申請,再由館中從這些帖子中挑人。

  還沒聽說過商鋪反向客人收請柬的呢!!!

  各方從世家貴族到文人雅士,但凡稱得上一聲“公子”的,此時都繃緊了一根心弦,一邊覺得自己居然被個舞坊逼成這樣,一邊又不得不繼續糾結下去:遞不遞帖,這是一個問題。

  雖然遞了興許更容易得到這機會,從而避免成為“庸俗人”,但若遞了依舊沒能有這機會……不是更丢人嗎?!

  是以這消息散出去的頭一日,紅衣如料隻收到不過十餘封帖子,不得不說,勇氣可嘉。

  一一拆開,讀過内容,淘汰一半;剩下一半呈交謹淑翁主,聽她詳細說過家世背景、處事性格之後,留下三個。

  着人大張旗鼓地奔赴這三人的府邸奉上請柬,長陽城的上流階層登時炸鍋了。

  這就白白看着三個人得了請柬,按十幾個人算,這比例并不小。想想自己猶豫這一天,就這麼把這機會放了過去,難免有人痛心疾首。

  于是打從翌日晨曦破曉開始,各處帖子紛至沓來!

  各種文風齊全,内容也讓人眼花缭亂。大力闡述自家背景的有、說自己有何本事的也有,十分清高、隻寥寥數字說清名字與住處的亦有……

  感覺好像在收簡曆,也好像在挑相親對象,總之紅衣綠袖與謹淑翁主一同挑了一天。

  到了傍晚,又是二十封請柬從平康坊中送出。比昨日多了十七封,但若算比例,已是小多了。

  拿到請柬的人還讓旁人摸不出什麼規律——雖都是年少有為的,但數算下來,家世卻是天差地别,譬如威望在外的大世家芈家長子接了請柬,賤籍出身的大将軍鄭啟的長子也接了請柬;再譬如……葉家兩個公子同時遞上帖子,結果卻是庶子受邀,嫡子反倒沒有。

  不止摸不清門道,有些情況甚至有違衆人眼裡的常理。一衆仍在觀望的公子就更緊張了,有的雖已将帖子寫好,卻還是不敢送出,擱在案上兀自矛盾到半夜。

  .

  席臨川則是沒寫帖子還矛盾到半夜。

  他心裡強擰着一口氣,自己都不知哪來的荒唐自信,竟想熬着就不遞請帖,倒看看最後那由她們自己挑選的二十人,能不能有他一個!

  雖是知道紅衣巴不得躲他遠些,可是……

  他自認在長陽城裡名聲還是可以的,乃至在整個大夏,名聲也是可以的。

  排不進頭一百二十号?不能夠吧!

  同時卻又很沒自信……

  即便紅衣是在做生意,連他都瞧得出這些不過是生意上的手段、請他這年輕将軍去多少能幫她造造勢,但是……

  他畢竟曾經差點要了她的命,最後弄得她對席府那般厭惡,甯可自己咬牙謀生都要離開,誰知她會不會請他。

  人都是有私心的,單要為竹韻館造勢……其實沒有他,她也可以做到。那麼多貴族名士齊聚一堂,能引得外人津津樂道的話題多了去了。

  席臨川心下踟蹰着,感覺心裡好像有兩隻杯子,一隻是“自信”,一隻是“不自信”。卻隻有一杯水,在兩隻杯子間倒過來、倒過去,再倒過來、又倒過去,為難到了極點。

  終于怅然一歎,他提筆蘸了墨,琢磨起如何落筆才好。

  良久之後,微有一笑,平心靜氣地寫了下去。

  .

  連日來工作量太大,神經太緊張,雖是累得不行,但睡眠質量反倒持續走低。

  臘月廿八,紅衣、綠袖、謹淑翁主再坐在一起時,都有點萎靡不振。

  三人先飲着清茶提了提神,而後綠袖“抱”過數隻信封來,打了個哈欠:“昨晚數過了,今天要看二百四十七封。”

  “……”謹淑翁主伏在案上,眼巴巴地問紅衣,“咱還有多少封請柬?”

  “算上那二十個,還有二十一個。”紅衣答道。

  就是說,除了她們主動想請的人,隻剩一個了。

  三人打起精神來拆信封看帖子,好在雖然人數衆多,但因隻剩了一個名額,要求被無限拔高,篩選的也就快了。

  “啧啧,這個文筆,若擱前幾日,一準兒給他個請柬。”謹淑翁主感歎道。

  綠袖咧了咧嘴:“我的天……這是遊曆過周圍各國的那位遊俠,唉,怎的今天才送來!”

  “這個……賀家人!前朝皇族!”

  三人一邊看着一邊感慨,偶爾真有覺得不來可惜的就擱在一旁,看能否努力從那二十封裡勻出一封來給他。

  轉瞬之間已到了下午,案上的一摞信件越來越薄,謹淑翁主忽而一聲驚叫:“啊!!!”

  正專心看信的紅衣和綠袖一嚇,差點把手裡的信撕了。

  “這這這……”謹淑翁主輕掩着嘴,滿目震驚,愕了好一會兒之後,把手裡的信拿給紅衣看。

  紅衣的目光直接落在落款上,也一聲驚呼:“聿鄲?!”

  “這是……”謹淑翁主吓得神情都僵了,“赫契巨賈……”

  “我知道。”紅衣深吸口氣,蓦地一拍案,“就他了!”

  “……啊?!”這回輪到餘下二人被她吓一跳。

  “咱這場舞多用戰歌,表達的是什麼事、針對的是什麼人,不用想都知道。”紅衣不禁露出笑容,“他這赫契巨賈敢來,比頭一天遞信的更有勇氣。他若最後真能來,必定引得各方議論不斷,沒看過這舞的人會愈發好奇這舞到底有多好,竟把敵人都招來了……于竹韻館沒有壞處。”

  謹淑翁主怔然聽了一會兒,遂輕一點頭贊同了她的說法。然則在她準備落筆寫請柬之前,綠袖忽地一喚:“翁主等等……”

  謹淑翁主的手頓住,紅衣也看過去,綠袖猶猶豫豫地将拆開的信放到了案桌中間:“這個……是席公子。”

  來的真不是時候。謹淑翁主的心一懸,看向紅衣,當即便拿出翁主的身份來做這決定,讓席臨川來,管那什麼赫契巨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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