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瓒,遼西人氏,出身貴族,又曾拜在子幹公門下,故雖因其母身份低賤初為縣中小吏,但終因能力不凡,作戰勇猛而累功成為中郎将。其手下兵馬多曾随他南征北讨,久經戰陣不可小觑。”
簡單介紹完公孫瓒的情況之後,沮授輕撫胡須又開口道:“公孫瓒雖然骁勇善戰,但卻并非沒有弱點,如果我們能夠加以利用的話,未必就不能以少敵多而勝之!”
張颌皺着眉頭開口道:“公子,末将之見,要解冀州危機,未必一定要對公孫瓒宣戰。”
韓俊笑着點點頭,“說下去。”
張颌繼續道:“如果說公孫瓒是一頭猛虎的話,那麼袁紹就好比一頭餓狼,我們為什麼不可以采取驅虎吞狼之計呢?”
田豐擺手道:“袁紹四世三公,名氣太大,再加上他去歲曾任讨董聯盟的盟主,公孫瓒未必有膽量對袁紹動手?”
“不試一試,又怎麼能知道呢?”沮授眼前一亮,“公孫瓒雖然兵強馬壯,但是糧草補給卻需要劉幽州供應,同時他不管在名義上還是實際上都要受到劉幽州的節制。換言之,公孫瓒現在必定急需屯兵屯糧之所以此擺脫受制于人的局面!渤海郡人丁繁衆,土壤肥沃,我相信,公孫瓒一定會感興趣的!”
田豐冷哼一聲,“驅虎吞狼耶?引狼入室耶?”
沮授撚須道:“公孫瓒徒有匹夫之勇而無霸者之智,有精銳之師卻無精英之士輔佐,他日擒之翻手而已!袁本初則不然,袁氏四代顯宦,門生故吏遍布天下,袁本初其人兇有四海,心懷天下,一旦勢成必不可擋!袁本初為一害,公孫瓒另一害,兩害相較取其輕。因此,我認為儁乂将軍的計策可行,隻不過想要達到驅虎吞狼的目的,我們還需要細細籌謀才行。”
沮授的一番話,說到了韓俊的心坎裡,盡管後世對于袁紹的評價多是借用曹操的那句名言——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因此都說袁紹不是英雄。袁紹或許的确稱不上英雄,但那也要看和誰比,和曹操,劉備等開國之君相比,袁紹自然是遜色幾分的。但是相比于公孫瓒,袁紹顯然是更加令人忌憚的那一個。
曆史上,叢一郡之地發展到坐擁河北四州,袁紹隻用了八年時間。威聲越過河朔,名望重于天下!東讨黃巾,西平黑山,北征公孫瓒,震懾狄戎,降服匈奴,可以說如果沒有官渡之戰的慘敗,天下大勢很可能就此改變!
或許是矬子裡面拔将軍,河北之地沒有雄主,但是不管怎樣,正如沮授所說的那樣,袁紹才是當前韓俊的心腹大患。
“攘外必先安内!”
田豐還想要反對,韓俊卻搶先開口了,一錘定音道:“公孫瓒若是中計自然最好,若是不中我們也要做好兩手準備。公與先生辛苦一下,和公孫瓒交涉一事就拜托給你了。”
沮授拱手領命,“自當盡力為之。”
轉頭又看向田豐道:“元皓先生,素聞家父和劉幽州一向交好,雖然去歲因稱帝之事起了誤會,但我想劉幽州應該也不願意看到兩州勇士兵戎相見吧?”
田豐微笑着點頭,“自是不願!”
“既如此,就麻煩元皓先生替我修書一封,祥陳利害,萬望劉幽州能夠體諒我能苦心,以免同室操戈之悲劇。”
說起來,劉虞和韓馥有點像,都有一個不怎麼安分的手下,而曆史上兩人的結果也相差不多,都沒有落到什麼好下場,可以說是同病相憐了。
沮授滿是欣慰地看着韓俊贊譽道:“公子心思缜密,授所不及。如此一來,公孫瓒糧草供應必斷,由不得他繼續胡來,隻能是去和袁紹拼争!”
韓俊苦笑着搖了搖頭,“公與先生不要忘了,公孫瓒麾下的兵馬多是在塞外和狄戎匈奴等外族交戰,甚至白馬義從當中也有為數不少的胡人,所以兵卒當中就難免會沾上外族的風氣……”
韓俊還沒有說完,沮授的臉色已然大變,“公子的意思是說,公孫瓒會就食于敵?”
田豐不滿地瞪了沮授一眼,氣呼呼道:“公孫瓒才是我等大敵!”
韓俊自然沒心情理會沮授話語中的疏漏,“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我想請張将軍先行一步,我給你三千人馬,連夜出發趕到中山郡,堅壁清野!不給公孫瓒留下哪怕一粒糧食!”
張颌面色陡然一緊,起身抱拳唱諾道,“是!”
韓俊鄭重其事地拿出一個盒子來交給張颌道:“這是冀州牧印绶,沒有這個,中山郡守不會買賬的!”
張颌猶豫了一下,還是雙手接了過來。可以說,韓俊此舉相當于是把他的性命交到了張颌手裡,可是韓俊還是這樣做了,其一是他相信張颌不會帶着州牧印绶投奔袁紹,雖然曆史上張颌兩易其主,但那也是在無路可走的前提下。其二韓俊除了相信張颌也是别無選擇,雖然他嘴上說的輕松,但是對上三國時期有名的強兵白馬義從他心裡還是沒多少底氣的,畢竟戰勝過白馬義從的麹義現在已經叛逃到了袁紹手下了。
田豐和沮授自然不會不明白韓俊此舉的危險性,兩個人對視一眼還是選擇了沉默。
韓俊向韓馥求來了五千兵馬,張颌一下子帶走了一大半,剩下不過區區兩千人。饒是韓俊再自負,他也絕對不會天真地認為自己能夠以一敵十殺退公孫瓒,但是很快當他收到一個消息的時候,他就産生出了那麼一絲絲留下公孫瓒的野心。
次日一早,快馬來報,駐守孟津的都督從事趙浮,程奂連夜發兵萬餘,順黃河駕船東下,直撲袁軍駐地朝歌而去。
韓馥一聽這個消息就慌了神,他已經做好了讓賢的打算,甚至昨天晚上就連夜搬出了官邸,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允許手下人和自己唱反調,一邊派人快馬阻攔趙浮程奂,一邊催促韓俊趕緊上路,并且千叮咛萬囑咐讓韓俊一定要阻止趙程二人胡來。
韓俊表面上自然畢恭畢敬,心裡面卻是暗暗竊喜,袁紹大軍屯駐于朝歌他自然是知道的,至于袁紹本人是不是留在朝歌高幹等人昨日倒是語焉不詳,含含糊糊,今天聽聞趙程二人起兵立即慌了神,連滾帶爬地跑到韓馥面前痛陳利害,聽得韓馥也是手忙腳亂。朝歌雖然隸屬于司隸,但距離邺城并不算遠,快馬半日便到,想來袁紹已經是做好了入主冀州的準備。
想到這裡,韓俊的嘴角勾勒出一絲冷漠的笑容。
兩千兵馬迤逦向南而去,韓俊把田豐和沮授請到了自己的車上。
“兩位先生,昨日高幹等人含混不肯明言,咱們還可北上,如今被迫隻能南下,如之奈何?”
韓俊心裡面已經發了狠,但是該不該誅殺袁紹,應該如何行事他還沒有完全想好,但這不重要,他身邊可是坐着兩位大能,相信他們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公子,萬萬不可!”
雖然韓俊沒有明言,但田沮兩人都是當世有數的智謀之士,單憑韓俊臉上隐藏不住的殺意就能猜測出他的想法來了。田豐焦急道:“公孫瓒犯境而來,公子逐之乃是大義所在。袁本初則不然,一者他乃是讨董聯軍盟主,位在州牧之上,以下犯上,天理難容!二者他兵屯朝歌,并沒有犯我冀州之舉,我等若是興兵讨伐,乃是不義之戰!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我,此戰即便取勝,恐怕也難能讓天下人心服!”
韓俊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雖然他早就知道田豐說話直,也做好了準備,可是幾乎是被指着鼻子罵“天理不容”,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火氣正在騰騰的往上沖。
“元皓兄此言不妥!”
沮授似乎感受到了韓俊的不滿,連忙開口道:“袁本初乃是讨董盟主,河内太守王匡去歲也是十三鎮諸侯之一,但如今卻被袁本初驅趕存亡不知。元皓兄不要忘了,州牧還兼領禦史中丞,我等代天讨伐不義乃是分所應當!”
田豐連連擺手,“不妥,甚是不妥!袁本初本是司隸校尉,因誅殺閹黨,喝罵董賊才被貶來渤海,朝廷内外,天下四方無不感慨其忠義!如今袁本初困守朝歌,兵困糧盡。隻要斷其供給,絕其後路,嚴守關隘,清掃不臣,則袁紹必定另覓他處而投!如此,我等也不必落下不義之名!”
沮授搖頭苦笑,“若能勸動州牧,元皓兄所言自是良策,可惜公子并無州牧之權啊!”
田豐眼中的狠辣一閃而過,“奪之容易!”
沮授連忙擺手,“萬萬不可!大漢以孝治天下,公子乃是心懷天下之人……”
韓俊呵呵笑着阻止沮授繼續說下去,深深地看了田豐一眼道:“元皓先生,韓俊不才,無德無能,今日所為者不過苟延殘喘為求活命而已。我韓氏世代耕讀,自不能比袁氏四世三公,但是我韓氏族人從無不肖不孝之人。元皓先生天下名士,韓俊能得元皓先生之助,實乃天降之喜!不知,元皓先生願助韓俊一臂之力麼?”
田豐臉色一片陰沉,緊攥着雙拳咬着牙說道:“公子請講!”
韓俊呵呵笑道:“懇請元皓先生為使,先行一步和袁本初打個招呼,我不希望妄動幹戈,但請他不要逼我!”
田豐的臉上陰晴不定,他是個聰明人,自然能夠看出來韓俊這是對他起了戒心了。他也是個驕傲的人,因此拂袖站起來回道:“我這就去!”
田豐氣呼呼地離開了馬車,沮授有點尴尬地開口道:“公子,田元皓就是這個脾氣……”
韓俊微閉着眼睛歎了一口氣,擺手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公與先生,你和我說句實話,元皓先生真的是真心助我麼?”
沮授猶豫着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又如何看不出來,如果在袁紹和韓俊中間做出選擇的話,十有八九田豐會選擇輔佐袁紹,其實他沮授又何嘗不是如此。但他和田豐畢竟不同,他是冀州别駕,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所以他不能有其他選擇,但是田豐不一樣,他辭官之後就再也沒有領取過半份俸祿,再加上他對于韓馥從沒有半分好感,所以心向袁紹也是可以理解。
韓俊搖了搖頭,“畢竟昨日他也是真心助我,所以我就送他一個機會。公與先生,需要我給你一個機會麼?”
沮授一聽之下連忙起身拱手拜道;“忠臣不事二主,沮授不才,願效全力!”
韓俊連忙扶起沮授,内心裡面激動不已,“公與先生勿怪,我得公與先生,如周文王渭水遇姜尚!”
主公一詞,最少見于《東周列國志》,乃是臣下對主上的稱謂,沮授任職冀州數年,還以“州牧”稱呼韓馥,可見他心裡實際上對于韓馥并不認可,但是今天卻對韓俊以“主公”相稱,又怎麼能讓韓俊不激動。
兩人重新坐下,沮授想了想之後開口道:“主公,當下之計,我建議咱們改道北上,不宜繼續攻伐袁本初!”
這樣的話,田豐之前說過,但是韓俊不以為然,但是現在沮授說了,他就必須要重視起來了。
“據斥候報,朝歌兵馬不過萬餘,糧草兵器短缺,士氣低落。我軍合趙程二将所部,兵力上占據上風,而且糧草豐盈,士氣可用,緣何退而北上?”
沮授回複道:“這也是之前我的建言,但是主公你要知道,現在不比之前,因為,主公你把田元皓拱手送給了袁本初!”
“哦?”韓俊不解,在他想來,兩軍相争,一個人縱然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絕不可能阻擋大勢所趨!
可是顯然沮授并不這樣認為,“我之前和主公說過,田元皓一人可抵百萬雄師,這絕不是我虛言妄語。而且更為重要的是田元皓對于我軍的戰略部署一清二楚,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之前我軍在暗袁軍在明,現在卻是正好相反……”
韓俊微微颔首,剛才一時激動,沒有多想,現在經由沮授提醒,他立刻就意識到了送走田豐的不妥,可是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雖然田豐還沒有走遠,派出快馬去追可以追回來,但是韓俊卻不打算這樣做,人無信不立,尤其是在最重承諾的漢代。
“傳我軍令!”
韓俊鑽出馬車,把高覽喊到了面前朗聲道:“全軍掉頭,北上中山郡!”
高覽摸着後腦勺一臉不解地看着韓俊,可是也不敢多問,轉身就開始發下命令。
“高将軍,手底下可有能信之人?”
韓俊下了馬車,望着南方微微歎了口氣,收起了自己心裡的不甘,又問高覽道。
“回禀公子,末将手下親衛十數人皆可信任!”
韓俊點點頭道:“如此,我就借用一下,命他們皆騎快馬分頭而行,沿河水截住趙孚,程奂兩位将軍,命令他們沿河掉頭北上,與我東西兩側夾擊公孫瓒!”
高覽領命找人去了,韓俊咬着牙握着拳頭,因為隻有這樣,他才會不害怕。
在沮授,高覽等人面前,韓俊一直都是鎮定的,從來都沒有流露出自己的恐懼,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莫名其妙的穿越成為韓馥的兒子,他當時幾乎已經吓破了膽。《三國演義》裡面并沒有提到韓馥以及他親人的下場,但是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覆巢之下無完卵。所以,已經死過一次的韓俊,隻能咬着牙努力着試圖改變自己悲催的命運。
曉行夜宿,大軍一路北上,韓俊與沮授兩人幾乎寸步不離,穿越衆韓俊必須盡快适應這個時代,幸好這是一個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的時代,幸好他身邊有一個飽學之士。所以,韓俊就像是一塊海綿一樣,拼命從沮授身上汲取着營養,這也使得沮授對他越發的忠實與期待。
韓俊之前名聲不顯,但是危難之際方顯英雄本色,在冀州岌岌可危之時,韓俊勇敢地站了出來,這就使得沮授高看了他三分。果敢,機智,敏銳,善納,再加上好學,足以讓沮授奉獻出畢生才學以輔佐。
一路急行軍北上,一日之後大軍已過魏郡,趙郡,到了常山郡境内。
韓俊并不打算在常山郡境内多停,一者張颌已經傳來消息,前方戰事并不順利,原來打算堅壁清野,可是大軍抵達之後才發現中山郡已經混亂,中山郡太守棄官而逃,所以急需韓俊前去主持大局。二者韓俊對于常山郡太守可沒有什麼好印象。
審配,審正南。
前世韓俊對于他倒并沒有什麼惡感,但是現在他卻讨厭一切忠于袁紹的人。田豐的例子讓他明白,自己這隻小翅膀并不能扇動太多人改變對袁紹的忠誠。而審配,曆史上就是對袁紹忠心耿耿一直到死都未曾變節。
可是他不想停留,卻不得不在常山郡内停下了急行軍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