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和爸爸的遺照伴随她整個童年,直到高中媽媽的精神狀态愈加不行,她住宿後才擺脫了無止境的跪坐。
可如今練起瑜伽的她又重拾了這份童年陰影,端端正正跪坐在瑜伽墊上練起了金剛坐,長年累月的跪坐讓她摸索出最輕松的姿勢,跪久了反而舒服惬意,一時沒察覺到身後突然冒出的一個人。
蔣煜倚在門邊歎了口氣。
又是這樣。
這些天他一回來就能看到周喜彌在客廳練瑜伽,經過一段時間觀察,他甚至能确定她每天晚上七點開始,八點結束,他每次都能趕上将将結束時,跟她端正跪坐的背影撞個滿懷。
他覺得沒意思。
很沒意思。
“小佛。”
“嗯?”周喜彌習慣了這些天蔣煜的神出鬼沒,輕輕應一聲。
面對早已料到的回答,蔣煜沉默地換上拖鞋,坐到沙發上跟她對視。
“怎麼了?”
她臉上有一層薄薄的細汗,丸子頭穩穩當當盤在她頭頂,細碎額前發竄了出來黏在她細膩的肌膚上,眼睛亮亮的,氣色很好,不像24歲待在他身邊的周喜彌,更像——
巷子裡極具生命力的19歲的周喜彌。
對于她的19歲,蔣煜思緒複雜。
他喜歡,喜歡她的青澀的糾結,看向他迷蒙又抗拒的眼神,懵懂嘗試的所有表情,這些沾染上他的細枝末節足以取悅他。
可當時他對她并不好,不好的緣起他自己都找不到在哪。
後面周喜彌不願意提,他也不願意提。
躲避聊不愉快的事是兩人為數不多的默契。
“蔣煜?”
聽到她的聲音,蔣煜回過神來,他清了清嗓子:“我跟你說一件事。”
她拿起白色毛巾擦了擦汗,起身卷起瑜伽墊,貌似對他即将要說的話漠不關心。
“什麼事?”
或許她已經猜到了自己要說什麼。
這是蔣煜的第一反應。
她和柳依依同是圈内人,就算她不上網,身邊肯定不差人給她通風報信。
明明都知道,她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反而越來越心平氣和,越來越沉默寡言。
如果不是她明顯抗拒他的肢體接觸,也許他會信她真的無所謂。
這讓他一開始的想法竹籃打水一場空。
一男二女他不是沒有試過,但他知道,周喜彌不可能同意,除非他強迫周喜彌。
不過沒這個必要。
他已經在她身上感受到了類似于他對葉妍的感覺。
靠近會莫名煩躁,見到會第一反應皺起眉頭,也沒有心思花費精力聊天,甚至看到與她相關的東西不屑多給一個眼神。
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這種感覺叫做膩了。
他想讓她走了,如同他之前想要葉妍離開那樣。
不同的是這次他願意親口告訴她,而不是讓她捅破最後一層岌岌可危的窗戶紙,再來一次不體面的收場。
“小佛。”他叫她名字。
“怎麼了?”
面對他莫名其妙的幾次沒有後續的開場白,她依舊耐心,耐心到蔣煜少見感到少許不好意思。
他沒有說過這種話,正醞釀着,嘴巴卻自己迫不及待地說出口。
“我們分開吧。”
客廳的氣氛凝固了。
周喜彌呆站在原地,攥在她手中的毛巾成了投降用的白色旗子。
緊身的瑜伽服襯得她愈加不堪一折的纖弱,他眼睛緊緊盯着她的一舉一動,過了會,她若無其事的眨眨眼睛。
“好呀。”
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他一眼。
見她乖乖應下的模樣他有些不忍,起身環抱住她,安撫性地輕啄她的脖子。
周喜彌對他這一舉動迅速皺起眉又散開,呵笑道:“吻别嗎?”
她很少跟他開玩笑,他也笑,笑着笑着,氣氛随着他撥開她衣服的手變得旖旎。
“來一次分手炮。”
六個字惡心得她渾身發麻。
她咬住後槽牙,使了點勁從他懷裡逃開,面對着他略帶嗤笑發問:“對我有什麼好處?”
“什麼?”
蔣煜楞在原地,他習慣了周喜彌的百依百順,安分守己,不索不鬧,被這句不符合刻闆印象的話語一時驚到,說出的話差點破音。
“我們既然不是……既然沒有關系了,那和你做愛對我有什麼好處?”周喜彌更加詳細的重述一遍,隐藏起自己不小心流露出來的真實情緒,語氣平和。
蔣煜站直身子,細細打量她一番,發現這段時間的鍛煉很明顯。
周喜彌臉上添了些肉,整體圓潤了一圈,練出來的肌肉線條秀氣漂亮,她看起來不再楚楚可憐,整個人活力元氣。
不得不說,真是好看極了。
他赤裸裸地盯着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協作與對抗》女主給你。”
她聽何寒說過這是張奧導演的最新電影,目前還在選角階段。
“張奧導演的電影主角,貌似不是人為定的吧。”
他慢慢靠近,毫不在乎道:“除了天災,這世界哪有人定不了的事?我能給你打包票,你一定能進。”
“為什麼?”
“張奧上次本來就想選你不是嗎?這次隻是剛好把女主角還給他,他還能不樂意?”
幾乎是一瞬間,周喜彌便反應過來他話中意思,t下意識想撐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但很快就收手,在蔣煜還沒反應過來的時間内,她主動勾上他的脖子,緊閉着眼睛送上一個熱情濃烈的吻。
令人情動且雙方都配合的快樂是令人迷失的。
蔣煜難得在日上三竿才醒,還沒睜眼他的手臂向一旁伸了過去,意料之外地摸了個空,睜眼思考了半晌他才想起昨晚的對話。
“執行力真強。”他躺在床上莫名嘀咕出這一句。
這句話并不是開玩笑。
周喜彌的東西收拾得非常幹淨,除了冰箱裡的幾瓶紅腐乳,再無任何她生活過的痕迹。
“不幹保潔真是虧了。”
蔣煜用力甩上冰箱門,端着咖啡在别墅内繞了幾圈,腦子就像被詛咒了似的,處處都能看到周喜彌生活過的痕迹。
她最愛躺的黑色躺椅,被她常用來拼圖的茶幾,經常在她懷裡呆着的抱枕……
莫名的,他心裡感到一陣巨大的恐慌和空虛,他停下焦躁的腳步,放下咖啡,不顧撒在手腕上的幾滴咖啡漬,急匆匆地換了件衣服離開了。
等到車行駛在車水馬龍的馬路上他才找回腳踏實地的實感。
打開筆記本他又不知道該幹些什麼,看文件腦子又理不出個所以然,他隻能無所事事坐着。
鄭昕繞公司兩圈後小心翼翼地發問:“蔣總今日我們沒有行程,您要去哪?”
“回家。”
鄭昕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元旦,這天蔣煜通常都是回蔣家過,自己居然一時忘了。
他一陣後怕,偷瞄後視鏡蔣煜的臉色,好在蔣煜似乎為什麼事煩惱,沒有察覺到他的工作失誤。
那時蔣煜還沒想到,等回到家,還有一份他這輩子沒想到過的“大禮”正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