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周末時間。
九龍的地标中心——尖沙咀鐘樓人流聲鼎沸,不遠處維多利亞港微微襲來海風,白鴿停落在鐘塔上,忽然傳來一聲喇叭聲,白鴿被吓得振翅飛走。
鐘樓下,緩緩開進來一輛商務車。
車門被大力推開。
率先下車的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鏡,模樣鬼馬精靈的男主持人。
後邊,還下來不少扛着攝影器材的工作人員。
他們看着空蕩蕩的廣場,開始運着器材布置現場。過了一會兒,攝影師走過來詢問。
“季青哥,大師們都到了嗎?”
浩浩蕩蕩的一大幫人,正是玄學大曝光綜藝的班組。
主持人是TVB簽約演員餘季青,曾經主持過不少出名的娛樂節目,也出演過不少電影,是一張香江市民人人都眼熟的面孔。
餘季青擡頭左右看,結果發現鐘樓下邊還真是空空蕩蕩,除了行人的蹤影,竟然沒有看見一個大師。
他又擡手看手表,“九點三十分,不急再稍微等下。”
離遲到時間還有半個鐘。
十多分鐘後,現場又陸陸續續來了三輛車。
車上分别下來三位着道袍、仙風道骨的大師,其中一位就是面容晦澀的廣德業,阿術端着個木托盤也跟在了後面。
其他兩位大師亦是如此。
大家都帶了徒弟來,少則一個,多則五六個。
剛下車。
一位風水大師,就一眼看穿廣德業剛被術法反噬,還在恢複。
都說同行是冤家,尤其是他與廣德業。
兩個人曾互相搶過不少業務。
張式開暗藏譏諷:“廣大師,近兩個月都沒怎麼聽到你的風聲,在忙什麼啊?莫不是在養傷?”
話剛出,就成功讓廣德業黑了臉。
兩次反噬事件讓廣德業虧損了半成的功力,昏迷近一個月的時間,近幾日才堪堪清醒。
想起虧損的功力,還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補回來。
廣德業就氣得想要嘔皿,他冷冷看着張式開,沉聲道:“忙着布風水陣,想必張大師太閑才有空來關心其他人。”
張式開冷笑。
布風水陣?
一副虧損半條命的樣子,當他眼瞎看不見?
餘季青見大師們到了,過來迎接,微笑道:“各位大師現場已經布置好,你們可以先稍微休息一下。”
香江大多數人都非常尊敬玄學方面的大師。
尤其眼前的這三位,他們曾經上過不少報紙、節目,名氣很大有非常多的粉絲。
“還不可以開始?”
不耐煩問話的是另一位風水大師,他叫慕容山,擅長奇門遁甲、太乙神數,因為精通的門路多,性格也最為傲氣。
餘季青好聲好氣的解釋:“還需要等一位大師,她還未到。”
“還要等?”慕容山深深皺眉,眸底不耐煩也越發明顯,“時間不就快到了?遲到直接清退,錄制完節目我還有其他事。”
餘季青去看手表的時間,微笑,“還有十五分鐘才到錄制節目的時間,勞煩大師們在等等楚大師吧。”
“姓楚的大師?”張式開疑惑。
香江玄學大師,前十名都可以說是有所耳聞。
厲害到能和他一起上節目的,還真沒姓楚的大師。
“餘先生,有沒搞錯人,我們好像并不認識什麼姓楚的厲害的大師?”
餘季青去确認名單,“沒錯,就是一位姓楚的大師。她是内部遞上來的名單。”
内部?
大家瞬間了然。
“哼,走後門就走後門。”慕容山本就被耽誤了時間,聽到内部來的更是諷刺,“如今有關系,不論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上節目,也不論那些蹩腳的招數會不會誤導觀衆。”
在場的徒弟們聽到,更是一陣陣發笑。
餘季青尴尬的賠笑。
其實,他也不清楚對方是不是通過關系來上節目,隻知道當時确定嘉賓人選的時候,又多了一位。
大約又過了幾分鐘,一聲喇叭音響起。
衆人視線看過去。
隻見停下來的是一輛雙層公交車,根本沒什麼大師的專車。
慕容山收回視線,不耐煩道:“主持人可以開始了吧?時間就快到,那什麼鬼楚大師,我看她是趕不到,别耽誤大家的時間。”
廣德業也覺得五髒六腑也不舒服起來,忍不住催促:“快開始吧。”
徒弟們也幫着催促起來。
“主持人搞什麼鬼啊,你們約的嘉賓毫無時間觀念。”
“快點開始,我師傅還需要去給太平紳士看祖屋風水。”
餘季青被催促的滿頭汗,名單上也沒留楚大師的座機号碼,他再次看了下時間,為難道:“大師們,真的還沒到時間。按照規矩一定要等到時間,才能夠開始。”
也就是這時——
一道淡淡的聲音傳來。
“我到了。”
大家的目光再度看去,隻見公交車上下來一名年輕的女仔,她拎了個紅色的塑膠袋,與其他穿着道袍的大師不同,她衣着簡單,踩着一雙回力闆鞋腳步輕盈。
到了?
她……她就是楚大師?
在場人都不敢置信。
轉瞬。
楚月檸就到了現場。
餘季青看着年紀輕輕的女孩,驚訝的瞪大雙眼,吓的手忙腳亂去掏名單卡,差點還掉了。
“楚……楚大師?”
他做了兩季玄學大曝光,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年輕的大師!
楚月檸眉眼舒展開,微微一笑:“我是。”
在場的人面面相觑,一陣靜默。
“大師?假的吧!”
在場哪位不是年過四十?又是哪個不是年過四十,才真正被人稱呼上一句大師?
“二十多歲就敢認大師,真是不自量力。”慕容山冷冷一哼。
楚月檸望了過去,恰好對上慕容山桀骜的目光,她沒有生氣反而笑道:“嗯,您一定二十多歲的時候沒被人喊過大師吧?沒關系,早點投胎,您也可以。”
慕容山蓦然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
這不就是當面咒他早死?!
他怒極反笑:“黃口小兒,真是狗膽包天!”
楚月檸再度微笑:“罵的早死的早。”
慕容山氣的顫抖指着她,“你……你。”
楚月檸沒再理會他,看向餘季青無奈道:“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打了許久,都沒有攔到的士。”
其實,她一早就下了樓攔車,卻發現根本沒有的士經過公寓門口,為了不遲到隻能改乘公交車。
“沒關系。”季青看了眼時間,微笑:“還有十分鐘才到約定的時間,楚……”
他猶豫了下。
實在是因為楚月檸看起來太過于年輕,太過于靓麗。讓他一時間喊不出老氣橫秋的大師這個詞。
“楚大師并未遲到。”
“那就好。”楚月檸微微一笑。
節目錄制正式開始。
季青待人到齊,就拿着卡片像鏡頭笑眯眯打招呼,“嗨,大家好,在經曆過半年時間,玄學大曝光再度與觀衆朋友們見面啦。”
邊說,他邊往前走。
“究竟這個世界上有沒有玄學的事情發生?在風水中,能夠窺測人一生的算命又究竟是否準确呢?”
“這一季的玄學大曝光,我們依然請了四位大師來給大家揭秘真正的玄學世界。”
“今天的節目主要以探尋生命的真谛為主題,就是——算命啦。”
“節目開始,會有四位攝像機跟着一位大師去街巷擺攤算命,我們會将過程錄制下來,讓觀衆來判斷,大師算命究竟是否準确。”
鏡頭掃過去,在繁華的鐘樓街道一連擺了四張算命台。
楚月檸了解完要做的事情,大體覺得還比較輕松,畢竟在哪裡算命都是算命。
不過,她倒是對一點感覺到好奇:“請問,算命的錢歸哪方收?”
季青回答:“節目組知道大師們都有三弊五缺的困擾,所以算命的錢會由大師們拿,也由大師們自行定價格。”
楚月檸哦了一聲,找了張靠邊的台子坐下。
台子上有塊小小的立式牌匾,還有一杯茶。
旁邊的則是張式開、慕容山、廣德業。
三個人都看不慣年紀輕輕的楚月檸。
“這麼後生?技術學到家沒,就敢托大上節目。”
廣德業更是冷笑:“如今的風水界,真是什麼人都有,一介後生也敢讓我們這些德高望重的前輩等?”
慕容山冷冷嘲諷:“姑娘仔,我勸你等會醒目點,别錄制過程中出差錯丢你師傅的臉。”
在他們看來。
楚月檸不過二十多歲,在以資曆著稱的風水界隻能算小孩一個,能有什麼真本事?
不過就是想要上電視機,想要出名,托了關系才上的節目,這樣的人,前幾期節目,他們不知道遇到過多少。
原以為這通話能讓楚月檸氣的跳腳。
攝影師在對接錄制幾位大師,季青就讓大師們自我介紹。
“玄空飛星派,張式開。”
“沖虛派慕容山。”
廣德業拱手:“茅山派。”
鏡頭對準了女孩,她扒了馬克筆在小牌子上寫價格,仿佛沒聽見周圍的人在幹什麼,餘季青小聲提醒。
楚月檸将筆蓋上,淡淡掃向鏡頭:“天師道傳人,楚月檸。”
一句話,就讓在場人大驚。
就連餘季青也是驚愕的睜大眼睛。
無他。
天師道,是為道教的首創,淩駕于其他道派之上。天師世襲罔替,更是秉承着——“非我宗親不能傳”,傳承對象一定要是宗親,不是天師皿統不允許傳,是為天師世系。①
這一脈能力可謂淩駕于其他各個道教派系之上,能喊出天師道傳承的人,更是天賦異禀,世間難尋。
可……早在幾百年前,天師道就消失在世上,再無後人。
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仔……怎麼可能會是天師道的傳人?
在場人沒有一個人相信楚月檸的話。
認為她是故作玄虛,找了個厲害的派系來裝逼。
慕容山與廣德業對視一眼,他笑問:“德業兄信嗎?”
廣德業淡定笑道:“天師道早已消亡于世間,傳人又怎麼可能貿然出現?何況還這麼年輕。”
慕容山哈哈大笑:“德業兄所言極是。”
慕容山徒弟也看向差不多年齡的楚月檸,唾棄道:“真是不知者無畏,她,天師道?怎麼可能。”
“我覺得她連算命都還沒學明白,也不知道後面有哪個貴人送她上了節目。”
三位大師的定價牌都已經擺好。
他們本身就在香江是家喻戶曉的風水師,算個命并不便宜。
三位大師都是定的一萬一卦。
在場的人又去看楚月檸。
她将立牌轉個面朝向鏡頭,赫然一聲。大家都倒吸一口涼氣。
上方赫然寫着:一萬一卦。
季青看着周圍人奚落的目光,過來好心勸:“楚大師,您要不要把價格标底一點?衆所周知,風水這個行業是看資曆的,資曆越老道行越深,您标的價格和其他三位德高望重的大師一樣,等會沒有客源的話,下期節目就不能錄了。”
都沒有節目素材,還怎麼錄下去?
楚月檸搖頭,“就這個價,不能改。”
季青見勸不動,默默歎氣下了場。
全部人都等着看楚月檸丢臉,尤其三位大師帶的徒弟,更是不斷讨論。
“一萬塊算命?她也真敢想。”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師傅收一萬,一個初出茅廬的人竟然也敢收一萬?”
“誰會找她算啊,一萬塊要找也是找我們的師傅。”
“要我說,很有可能一個客人都沒有。”
鐘樓前邊聚集的市民越來越多,尤其有不少貴客見平時都預約不上的大師竟然出來擺攤算命,紛紛從各處趕來。
很快,除了楚月檸的攤子,其他三位大師的算命攤前人流不斷,很快,慕容山就已經連算兩卦。
兩卦還都是老顧客找上門。
楚月檸也不急,時不時拿起茶杯喝茶,還從紅色的塑膠袋裡掏出一本早已準備好的漫畫書看了起來。
鏡頭掃過去。
攝影師都沉默了。
其他大師都開始營業了,這位楚大師竟然興緻勃勃的在看……老夫子?
時間漸漸過去。
其他人已經結束節目組給的算三卦任務。
唯獨楚月檸還沒開始算一卦。
慕容山譏笑:“一卦都沒有,看來下期不用和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同台。”
話音剛落。
圍觀的人群中就走出一位穿着練功服,精神抖擻紅光滿面的中年男子,徑直朝慕容山的攤子方向過來。
就在慕容山以為是來找他時。
中年男子腳步一轉就在楚月檸的攤子坐下。
慕容山臉色頓時黑了下去。
中年男子掏出一萬塊錢放在台面上,他沒急着算命,扯起嘴角樂呵呵問:“大師,你是大陸哪裡的?”
楚月檸聽見有動靜,将老夫子的漫畫書合上,擡頭看向攤口微一笑,“大陸湘城。”
“哎呀!我就知道!”他一拍掌,笑道,“老鄉,老鄉啊!你不遠萬裡過來,說什麼也要開個張。”
“就給我算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