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
黃子揚追問道。
“一種動|情|激|素。人體内睾酮素水平下降,荷爾蒙就會跟着下降,繼而|性|欲|減退。”宗忻認真地模樣,像極了給無知學生科普知識的老教授,“服用睾酮素可以維持|男|性|性|功|能|勃|起|、增強|性|欲。”
“卧槽,偉|哥|啊?”黃子揚頓悟。
宗忻搖頭:“不是。睾酮素和VIAGRA完全是兩種藥物,睾酮素補充雄性激素,而西地那非主要作用于海綿體充皿。服用VIAGRA隻會興奮過度猝死,但長期大量服用睾酮素卻可以緻癌。”
黃子揚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小白花,你不會是醫學生吧?這麼懂!”
“以前接觸過一段時間藥劑研究。”宗忻淡淡道。
黃子揚無聲做個哦的口型,點點頭,大方地對着宗忻比個大拇指。
李斯接話:“沒錯,吳晚笙的确是前|列|腺|癌,怪不得他都沒讓家裡人知道,還把妻子送到兒子那裡去,這人太要面子了。”
宗忻點了點頭,去看謝遇知:“領導,批條子查樸晚吧。”
謝遇知抱臂倚着桌沿,手腕上價值六位數的勞力士男表隐隐約約露出制服袖口,低調彰顯着這位年輕副隊的奢華。
宗忻微擡下颌,和他對視。
謝遇知看着宗忻的目光略帶探究,仿佛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珍寶被自己發現,表面波瀾不驚,實際内心不受控制狂喜,小花真不愧是他一見鐘情的人,品學兼優什麼都懂,身手也好,德智體美勞均勻發展,就是身體……他神色微微一動,心中感慨:就算砸鍋賣鐵傾家蕩産,他也一定要給小花弄個長生不老仙丹回來。
宗忻當然不知道此時此刻謝副支隊豐富的内心想法,見謝遇知看着自己出神,擡手拍了他肩膀一巴掌。
“謝副隊,趕緊行動,如果順利的話,搞不好我們能把逃跑的樸晚堵住。”
宗忻提醒。
謝遇知垂下手,一手扶着辦公桌桌沿,一手去搭宗忻肩膀,剛要開口,旁邊黃子揚滿臉疑惑,“不是,我沒聽明白,行動是指什麼?隻是知道了吳晚笙的死因,但我們查樸晚,沒有直接線索吧?”
“有。”
“有。”
宗忻和謝遇知看向黃子揚,幾乎是同時回答。
黃子揚:“……?”
“樸晚最近一次通話記錄,是在吳晚笙遇害當天,和她通話的人是知行當紅的大明星蘇聃。”謝遇知補充道,“這個蘇聃應該和樸晚關系還不錯。”
·
宗忻坐在審訊室外悠閑喝着養生枸杞茶,看着審訊室内穿着華麗且一個勁兒給謝遇知抛媚眼的大明星蘇聃,内心毫無波瀾。
黃子揚啃着指甲蓋,時不時看看宗忻,心說這女人都快脫外套往老大腿上坐了,小白花也真是沉得住氣,皇帝不急,他這個太監要給急死了。
“都那麼大一明星了,怎麼跟站街的暗娼似的一股子風塵味,真他麼……”黃子揚觑眼宗忻,盼望這位穩如泰山的正主能發句話,隻要宗忻說一句不滿意,他立刻就沖進去把老大替換出來。
宗摸摸後頸,不疾不徐抿口保溫杯裡的枸杞水,問黃子揚:“謝隊是不是沒開執法記錄儀?”
黃子揚:……
黃子揚嘴角抽搐:“不是,這半天你就盯着看執法記錄儀了?”
宗忻認真道:“開執法記錄儀是規定,公正客觀的記錄現場情況,及時有效且全面收集、固定證據,避免因為遺漏或疏忽導緻證據不完整或失實,這很重要。”
黃子揚扶額:“你說得對!”說着起身推開審訊室的門走了進去。
宗忻看着黃子揚走進審訊室,挑眉小聲補充一句:“而且,可以自證清白。”
這女人一看就不像會老實交代的,指不定在哪挖坑等着謝遇知往裡邊掉,他們謝副隊早幾年幹禁毒,沒搞過打|黃|掃|非|除|惡|專項鬥争,又是個直男,怕招架不住這種風月場上的彎彎繞繞,惹上腥味任你長十張嘴,都得停職查辦。
蘇聃從椅子上站起來,剛準備跟謝遇知靠近些,立刻被走進來的黃子揚打斷了動作,隻好扶着椅背悻悻又坐了回去。
黃子揚瞥她一眼,打開了執法記錄儀。
蘇聃蹙眉,指着他問:“警官,你這什麼意思啊?我又沒犯法隻是過來配合你們調查,你們把我關在這裡就已經很過分了,你知不知道你錄像是侵犯我肖像權啊?”
黃子揚眼皮一翻,“規定。大明星,有意見呢,你可以向我們上級反應。”
蘇聃氣結:“你!你這個警官什麼态度啊?!”
“公事公辦的态度。”
黃子揚說完不再理她,徑直走到謝遇知面前敲敲桌子,往單向玻璃外遞眼色:“老大,小白花說,開執法記錄儀是規定,你可千萬别關啊,我怕小白花往上告,到時候咱們之前審人關執法記錄儀的事兒捅上去,五千字的檢讨書。”他雙手合十對着謝遇知念經:“五千字啊,除了論文,畢業後我再也沒寫過那麼長的裹腳布,我會死的,老大你一定得救我!”
謝遇知向前傾身,小聲道:“小花呢?他有沒有說困?我辦公室文件櫃下面抽屜裡有床棉被,要是小花困了你就去抱過來讓他睡會兒。”
黃子揚點頭:“我懂,我明白。”
這邊黃子揚剛走出審訊室,宗忻就放下保溫杯沖他勾手指。
黃子揚指指自己:“我?”
“對。”
黃子揚疑惑走過去:“怎麼了?”
宗忻笑道:“我不困,不用去抱被子。另外,你先提前聯系下交警部門,讓他們随時做好協助調查的準備。”
“調查什麼?”黃子揚撓頭。
“啧。”宗忻蹙眉,“謝副隊平時帶你,是不是挺累的?”
黃子揚搖頭,堅定道:“我是老大貼心小秋褲,經常給老大提供生活和工作上的幫助,是非常眼疾手快且好用的人。老大帶我怎麼能累呢?”
“比如呢?”
宗忻不信。
“比如啊?比如前兩天陳林查到邊則是赤皿聖靈教徒那晚,老大還發信息問我,宋經在什麼情況下會喊我全名,我當時大汗淋漓千億發子彈上膛臨發射就剩扣動扳機的事兒,立刻停下來就回他了。”黃子揚對自己貼心小秋褲人設緻以最崇高的認可,“這自制力和執行力,換别人,能做到嗎?”
宗忻說:“你回答他什麼了?”
黃子揚自豪道:“撒嬌的時候,還有被我伺候嗨的時候。”為強調自己的經驗信實可靠,黃子揚還打開手機找到信息指給宗忻看,“我這麼貼心的狗腿子,很難找的。”
宗忻目光落在消息發送時間上,扶額:……
怪不得那天晚上,在車裡,總覺得謝遇知看他的眼神不對,就連握着自己的手,都特别不老實。
原來是……
宗忻捂着眼睛笑,這烏龍鬧大發了。
“哎呀,你笑什麼?”黃子揚收起手機,不大情願了,“我們謝副隊單身狗一個,整個市局公認的工作狂,突然關心我私生活,我都感動壞了你知道嗎?”
宗忻心說:他哪是關心你私生活?他分明就是在刺探軍情。
“行行行,我知道了。”宗忻收住笑,擺擺手:“快去聯系交警部門吧,晚了怕趕不上。”
黃子揚利落收起手機,“得,這就去。”踏步流星的離開了。
宗忻收回目光,看向審訊室。
蘇聃穿着粉藍色的小外套,烏黑的頭發瀑布般垂于腰際,耳鑽非常耀眼,整個人側坐在椅子裡,單手搭着座椅扶手,渾身透着說不出的媚态,臉蛋粉嫩,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謝遇知。
“謝少,上次你不是都問過了嘛?我跟樸晚不熟的呀,她去了哪裡我怎麼知道?”
“不知道啊?”謝遇知似笑非笑,喊了聲坐在旁邊記筆錄的刑警:“吳,給她聽聽。”
吳警官立刻打開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
‘我現在有很着急的事情要離開京台,行李來不及收拾,你之後找人幫我把翠明湖小區的房子賣了吧。’
‘你怎麼突然有急事?你去哪?’
‘老地方,這次很可能回不來了。’
‘那賣房子的錢呢?我怎麼轉給你?’
‘不用轉給我,我的銀行卡注銷了,之後我會再給你個新的銀行卡。’
‘樸晚……你之前答應介紹我認識巧爺的事…’
‘現在不行,以後有機會吧。’
蘇聃透粉的臉蛋唰的白到極點,哭道:“我……我真不知道她去哪了啊!”
“不知道她去哪了?”謝遇知很有壓迫性的往前傾身,手臂壓在桌子上,“電話裡說的老地方,是哪裡?”
蘇聃委屈道:“她從沒跟我說過老地方是哪裡,我跟她真的不熟,就是她老公邊則認識個金主叫巧爺的,聽說手裡都是頂級資源,捧過幾個好萊塢明星,我就是想着能不能搭個關系走走國際路線,想讓她幫忙牽線。”
“你都紅成這樣了,還要進軍好萊塢市場?”謝遇知打量她幾眼。
蘇聃咬唇,“幹我們演員這行的,誰不想走紅國際啊?哪兒有嫌名氣大的。有的人為了能紅,心甘情願被潛規則呢,還有的信教、養小鬼,什麼手段不用?我能憑着自己有現在這個熱度,已經很不容易了,就想為了能紅的長久點,攀附個金主,這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事吧?”
謝遇知說:“的确不是什麼大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但是不道德,屬于擦邊錢色交易。”
蘇聃:……
蘇聃都傻了。
她看看謝遇知,試探道,“那……那這不行那也不行,要不幹脆謝少你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給我鋪個星途長虹呗?”
“他不能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給你鋪個星途長虹。”
一個充滿威脅性不帶任何溫度的聲音,從推開審訊室鐵門的男人口中說出來。
蘇聃擡眼望去,驚訝:“你不是那個…”那天跟謝少一起去知行的小白臉嘛!
宗忻手裡捏着個牛皮紙檔案袋走進來,利落坐到謝遇知身邊,“謝副隊,你看下這個吧。”
那是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一看就是道路攝像頭截圖,透過輪廓依稀能夠辨認照片裡的人,一個是樸晚,另一個就是眼前這位大明星。
宗忻看向蘇聃,眉梢一挑:“幫助犯罪嫌疑人逃跑,構成包庇罪。事前知道樸晚涉嫌犯罪幫助其逃跑、事前不知道樸晚涉嫌犯罪幫助其逃跑、還是受脅迫被逼幫助其逃跑,警方将會根據你的供詞以及戴罪立功程度,來判斷你的罪行輕重。”
蘇聃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傻了:“我……我沒有啊————”
第55章
宗忻剛要開口,謝遇知按住了他。
“今天早晨七點半左右,你和樸晚在常春藤見過面。”謝遇知起身把照片拍在蘇聃面前,冷峻的臉上透着淡漠,“污點證人雖然不能免除處罰,但可以從輕或減輕處罰,你一個當紅明星,風頭正盛的,有必要為犯罪嫌疑人自毀星途嗎?當然,如果你不在乎,那我們警方也就隻好依法辦事。”謝遇知頓了頓,加重語氣:“蘇大明星,到時候别說進軍好萊塢,你在國内也會一夜之間查無此人。認真考慮一下?”
蘇聃聞言心口一緊,猝然擡頭看向謝遇知,表情有點驚吓過渡。
常年在圈裡混,像謝遇知這種家境的富二代纨绔子弟,她沒見過一千也見過幾百,都是些花着父母的錢揮金如土的貨色,不可靠但愛裝逼,對女明星的态度也就那樣,談不上尊重,看臉看身材出錢,能用錢打發的絕不會付出真感情,基本遊手好閑不務正業,萬裡挑一出個事業心重的簡直能被神話。
初見謝遇知的時候,她覺得謝遇知和那些富二代也沒什麼區别,頂多就是家裡更有錢一點,有身光鮮亮麗皮。
警察麼,也就那麼回事,尤其是富二代還是家裡獨苗的京圈謝少,肯定不會為了執行任務搞得自己沒命繼承那麼大的家業吧?意思意思也就行了。
結果,人家還真不是。
其實,倒回頭來再一想,樸晚都跑的不見人影了,那個叫巧爺的也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譜,她還真沒必要替關系不親密的樸晚打掩護葬送自己前途。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家謝警官說得沒錯啊。
蘇聃強自鎮定下來,唇角一彎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哎呀,謝少……不是,謝警官,就是早晨的時候樸晚約我在常春藤碰面。她說巧爺那邊正好有空,讓我跟她過去見見人。我還想這金主也挺任性,都不給人準備時間,我後面是有公司的呀,要去見誰也不是我一拍腦袋能決定的,就直接拒絕了她,想再另外約時間。當中她接了個電話着急走,我把她送上車就回家了,差不多中午那陣接到她的電話,說什麼要離開京台,還要賣掉翠明湖的房子,她說的老地方我是真不知道,她沒提過,反正每年都會去一兩次老地方。”
隻要蘇聃願意交代,就說明能問出有用的東西。
謝遇知那張矜貴的闊少爺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
“一次都沒提起過老地方是哪裡嗎?”
蘇聃:“沒有。”
“你再好好回憶回憶。”
蘇聃垂目,認真想了想,“真的沒有。”她凝眉,做出很努力回憶的樣子,“樸晚平時不怎麼提私事的,而且很少來公司,我跟她認識那會兒還不紅,看她總是唯唯諾諾很謹慎的樣子,我能照顧就照顧咯。但她跟我始終保持着距離,很隔閡,不親近的,後面我才知道她認識吳晚笙。吳晚笙那個王八蛋看着一本正經的大律師,實際上猥瑣的很,不僅強|奸|她,還拍下那種……那種碟片威脅她。”
蘇聃義憤填膺道:“幸虧她不紅,不然都不知道各大媒體怎麼大肆報道。反正樸晚挺慘的,後面認識了邊則,才感覺她從火坑裡跳出來。哦,對了,有一年公司拉贊助商搞了個酒會,樸晚喝得有點多情緒低落,突然給我說要去個地方,好像叫什麼思安?思遠?我喝的也迷糊不太記得,總之她走了大概一個多月,人回來的時候吐特别嚴重,我才知道她懷孕了,孩子是吳晚笙的,當時就勸她趕緊去做掉,她也沒聽。”
思安……
謝遇知回頭,看了眼宗忻。
宗忻立刻起身,提步走了出去。
蘇聃看着宗忻離開,收回目光對謝遇知道:“謝警官,我知道的就這些了。其實吧,樸晚就一受害人,那吳晚笙不是邊則殺的嘛?跟樸晚有什麼關系?再說,我真的不知道樸晚犯了什麼罪,什麼幫助犯罪嫌疑人逃跑,我真沒有,我就是跟她見了個面,可以放我回去了吧?不然第二天我得上熱搜,撤負面新聞的熱搜要花很多錢的……”
“在警方追查樸晚行蹤沒有結果前,以防任何給她通風報信的可能,暫時不會放你回去。”謝遇知直白道,“先在這裡待着吧。”
“哎————哎————謝警官————我得——”在這裡待多久啊?……
宗忻前腳剛離開審訊室,謝遇知後腳就跟了出來。
“你去哪?”
“去看守所,見見邊則。”
“你覺得,能從邊則身上找到突破口?”
謝遇知手臂很自然放在宗忻窄腰上,半摟着他走進電梯。
“不知道。”
宗忻心裡确實沒底,他隻是有點好奇邊則和樸晚是通過什麼途徑認識的。
一個是化工廠臨時搬運工,一個據說是被吳晚笙|強|奸|且包養的情婦,走到一起真是不可思議的奇迹。
謝遇知目光落在他半側着的面部輪廓上,擡手蹭了蹭鼻尖,“我覺得,是不是跟思安派出所那邊通個氣兒,讓他們協助調查下樸晚去思安接觸過什麼人?”
宗忻擡眼,一臉你異想天開的表情:“領導,按照蘇聃所說,樸晚去思安的時間至少是在四年前。你讓派出所去排查一個,時隔四年且基本沒有任何行程記錄的人去思安接觸過什麼人…這和大海撈針有什麼區别?”
叮
電梯停在一樓,正好打開門。
兩人就那麼對視着,誰也沒有說話,電梯狹窄的空間裡帶着絲不同尋常的詭異氣氛。
站在電梯門口的警察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想開口提醒,又不敢吱聲,抱着資料呆呆看着他們倆。
僵持幾秒鐘後,終于在電梯門即将關上的瞬間,謝遇知長着修長手指的胳膊從電梯門縫隙伸出,扣着宗忻腰側步伐沉穩走出電梯。
抱資料的警察看着謝遇知和宗忻走遠的背影,無形的壓迫感瞬間飄散,終于長出一口氣準備上樓,回頭才發現電梯門已經關上了,他不得不重新按鍵。
·
看守所的條件和監獄沒法比,一個屋裡紮堆坐闆(雙腿并攏隻有屁股蛋兒落地那種)一坐坐一天,睡覺的時候20個人擠通鋪,躺平是不可能躺平的,隻能側身睡,一周放一次風洗一次澡,還隻能沖涼,不能聊天沒有娛樂,對在押人員來說簡直就是煎熬。
這種環境,别說要待37天等結案,就是待7天都要抑郁。
邊則才進看守所三天,看着精神狀态已經奇差無比,原本死氣沉沉的他在見到宗忻和謝遇知的瞬間,眼裡竟然有了亮光。
“判下來了嗎?定罪了?你們是來送我去監獄的吧?”
他激動地掙紮着去抓鐵門欄杆,被看守的警察毫不留情一把摁進犯人椅裡,警告:“老實點!”
宗忻沒什麼表情地看着他,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撲克臉。
“邊則,說說你和樸晚是怎麼認識的吧。”
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邊則滿臉失望,媽的,這看守所,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他受夠了睡覺不能躺平,受夠了每天一睜開眼就要去坐闆。
“吳晚笙是我殺的,你們不是人證物證都有了嗎?為什麼還要讓我待在這破地方?送老子去監獄啊!送老子去監獄,要不然你們現在一槍崩了我!給老子個痛快,别他媽折磨人!”
“在開庭和判決結果出來之前,你都要待在看守所,這是規定。”宗忻一闆一眼,回答的非常官方。
“死條子,你他媽就是在蓄意報複!”邊則憤懑的哐哐砸椅子。
宗忻單手放在桌子上,微微向前傾身,平靜道:“邊則,樸晚跑了。”
前一秒還情緒激動滿臉不耐煩地邊則,聞言臉上表情忽然一愣:“她……跑了?為什麼……”
宗忻收回手抱臂微微後仰:“我們也很想知道,這個案子裡一直是被害人的樸晚,為什麼要跑。”
“不可能…”邊則搖頭,不信:“她不可能跑,她不會跑的,她肯定是去吊弄找巧…”
他忽然反應過來什麼,立刻警惕的看向宗忻和謝遇知,近乎咆哮:“你!你們!你們他媽的!”
要不是犯人椅鎖的結實,估計他已經沖上來打人了。
宗忻什麼都沒說起身走了出去。
“黃隊,通知交警部門,查今天往吊弄方向的所有車輛,樸晚很可能去了吊弄。另外,聯系一下吊弄當地派出所,查查有沒有一個叫巧爺的人。”
黃子揚早就跟交警部門打過招呼,摩拳擦掌了好幾個小時,就等着宗忻指派任務,終于能大顯身手,挂斷電話後星奔川骛行動起來。
“老實點!”謝遇知指着邊則,帶着威脅的警告:“問你什麼說什麼,你再用那種眼神看着盛副隊,一口一個他媽的,信不信我讓你在看守所裡生不如死?”
宗忻推門走進來,聽到謝遇知的話微不可見的擰了下眉毛,但沒有說什麼,在謝遇知旁邊重新坐好,看向邊則。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接觸赤皿聖靈的?據我們調查,這是個邪|教組織,打着信仰的幌子斂财、虐童、殺人,無惡不作。”
“什麼邪|教!我不允許你們污蔑聖靈!你們這些罪人,早晚要流盡赤色鮮皿祭祀聖靈的偉大!”邊則情緒再次激動起來,“你們這些邪惡的、沒有信仰的罪人,你們知道什麼是永恒的生命?你們什麼都不懂,愚昧無知!”
謝遇知用一種看傻瓜的眼神看着邊則,指指腦子問宗忻:“信|教的都這樣嗎?”
宗忻誠實道:“不,隻有邪|教才這樣給人洗腦。”
哐啷
邊則雙目泛紅,盯着宗忻,表情簡直要吃人:“你們會被鮮皿洗禮!你們一定會被綁在十字架上,為現在的愚昧和對聖靈的亵渎付出鮮皿的代價!”
如果說,提到樸晚,邊則隻是有些激動,那現在,絕對已經算的上是瘋狂了。
但宗忻根本不鳥他的詛咒。
“行,先不管我會不會被綁在十字架上。”宗忻定定看着邊則,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你覺得,樸晚會去搬救兵來救你嗎?什麼樣的救兵,能把你從看守所裡帶出去?劫囚啊?要不你問問我身邊這位警官,他對這種事有些經驗,可以告訴你結果。”
謝遇知:……
為了不拂媳婦的面子,謝遇知擡手握拳清清嗓子,配合道:“對,知道深夏市破獲的那起毒枭案吧?他們真的劫了看守所,最後涉案人員當場被擊斃的多達三十人,逃走的最後也受傷落網,判處死刑。”
宗忻笑笑,“人家是毒枭,槍|支||彈|藥全進口,馬仔也是不計後果的亡命之徒,不知道你們硬件能不能跟他們比?”
謝遇知大手一揮,“那肯定不行。聽說這個赤皿聖靈的教徒被自己人就幹死一大半,哪有身強力壯沖鋒陷陣的人啊?”
兩人在邊則面前唱起雙簧。
邊則聽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額頭沁出細密的冷汗,但還是嘴硬道:“反正老子手裡已經三條人命了,早晚都是個死,說實話能減刑嘛?”
“不能減刑。”提審室昏黃的燈光将宗忻的鼻梁映襯的明暗分明,顯得棱角格外犀利,“但至少,可以讓你死得不那麼痛苦。”
邊則突然睜大雙眼,汗從額頭一直流到脖子,表情扭曲聲音增大:“反正老子就是個死,老子不怕!”
很明顯,這時候他心理防線已經非常薄弱,隻要再稍微增加一點壓力,立刻就會崩潰。
“槍決的時候,犯人會由于害怕躲子彈,聽執行槍決的司法警察說,很多被執行的犯人最後,是被打成篩子才死的,不知道當時那些死刑犯每躲一枚子彈,心理有什麼變化?”
謝遇知摸摸下巴,故作沉思。
邊則緊緊握着雙手,已經汗流浃背。
“子彈咻——咻——一下一下在耳邊飛過,那酸爽,啧——”謝遇知繼續道,“不過,如果是注射死刑的話,就一點都不會痛苦,打一針就睡過去了,非常人道。”
邊則垂頭,眼睛睜的碩大,害怕的咽了口吐沫,腦子裡隻重複着謝遇知說的子彈咻——咻——一下一下在耳邊飛過,能聽見自己的心咕咚咕咚不受控制的跳動。
看着邊則的反應,宗忻瞥了眼謝遇知,交換個眼神。
謝遇知默契的閉嘴,擡手看看腕表,約摸過了三十秒鐘,兩人同時起身。
宗忻不無遺憾:“領導,既然邊則不配合,那回去我這個結案報告……”
“我們已經替他争取機會了,盡力了。”謝遇知攤手,“走吧,下班。”
眼見着兩個人馬上就要走出提審室,邊則終于抖着嘴唇喊住了他們:“我說,求求你們替我申請注射死刑,我不要槍決,我不要槍決!”
宗忻拉着門把的手頓了頓,回頭遲疑看着邊則:“你這樣我們很為難啊,已經到下班時間了……”
“是樸晚,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背後策劃的!她因為拍戲被林海和胡青青欺負,就讓我去殺胡青青的女兒胡小鷗和林海的女兒林可愛進行報複。還有,她在粉佳人四合院地下室關了很多女人,怕被吳晚笙發現會有危險,等不及吳晚笙病發才讓我動的手。就連她的女兒樸樸也是她默許讓我玩的,她說樸樸就是個小玩意兒,讓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還說樸樸生出來就是準備祭祀聖靈用的,她根本就不拿樸樸當女兒。”
邊則崩潰的捂着頭,眼淚和汗水沾了滿臉,痛哭道:“警官,警官,我這人真的沒有多大毛病,我就是有點戀|童|癖,管不住自己|猥|亵|女|童|進去蹲了幾年,出獄後找工作都沒人要。是樸晚讓趙樂國來找的我,她說隻要我跟着她就不愁吃喝,我是鬼迷心竅,其實她找上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不可能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可我還是……最終一步一步開始參與走私、殺人,再也回不了頭了。”
宗忻不禁皺眉。
就算吳晚笙強|奸了樸晚,樸晚被迫生下樸樸,樸晚恨吳晚笙,但一個女人,會連最基本的母性都沒有嗎?就算是個陌生人,看到四歲的小女孩被成年男性虐待,也不會無動于衷吧?
樸晚,真的是樸樸的親生母親嗎?
他拽着謝遇知走回去,重新坐下。
邊則見他們駐足沒有要走的意思了,終于松了口氣,開始坦白:“樸晚做什麼事情都很小心,不允許我過問太多。她和巧爺有見不得光的關系,還是一次我給趙老闆辦事,無意聽到的。”
“趙樂國嗎?”謝遇知問道。
邊則嗯了一聲:“樸晚和趙樂國都替巧爺辦事,還有新海城那個老闆程華,也是巧爺的人,趙樂國和程華上次去地龍搞的那批炸藥也是巧爺要的。”
謝遇知越聽,越覺得自己好像被人耍了。
媽的,程昊那個渣滓,居然擺了自己一道!
宗忻眼看着謝遇知的臉越來越黑,預感這位平常一直冷靜自持的人情緒可能要爆發,擡手安慰似的拍了拍謝遇知的手背。
謝遇知恍然回神。
邊則還在繼續陳述:“樸晚如果跑也肯定是去吊弄找巧爺,巧爺能送她出國。”
·
看守所外
路燈光暈昏黃,路邊的綠化帶還有積雪未化,宗忻倚着謝遇知那輛黑色牧馬人車門,給自己點了根煙。
“你覺得程昊是故意讓你抓住,那些證據也是提前準備好的,就為了把罪名轉移到程華身上,撇清馮巧?”
煙草味充斥在兩人有限的空間,煙線缭繞,謝遇知雙手扶上車門,把宗忻整個人箍起來,回答:“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嘛?還用我覺得?”
“我聽蘇隊說,那個程昊暗戀你。哎,是不是真的啊謝隊?”
宗忻把煙放到唇邊,半帶揶揄,還沒抽上一口,立刻被謝遇知抽了出去。
“蘇隊說的話不能信!”
謝遇知嚴肅道,生怕宗忻聽信了蘇韫亭的話想太多。
“我是覺得,既然那個程昊喜歡你,肯定不會騙你,沒準說的都是實話呢,搞不好,他也是被蒙在鼓裡,得到的是假消息呢?”
宗忻去搶煙,謝遇知反手填進自己嘴裡,咬着深橙色的煙蒂皺眉:“盛副支隊,你不會是故意拿這種事來挖苦我吧?”
宗忻辯解:“沒有。”
“嗯?真沒有?”謝遇知明顯不信。
宗忻說:“真沒有。”
謝遇知微微低頭,湊在他耳邊,嗓音低啞,帶着竭力克制過的|欲|望:“我怎麼這麼不信呢?”
輕輕撩過耳垂的溫熱一下子蔓延到脖頸,宗忻忍不住|一|顫,擡手去推他,“真真真,騙你是小狗!”
謝遇知低笑,咬着他的耳垂含糊不清說了聲小狗,接着有些濕涼的唇下滑到宗忻側頸。
宗忻被他咬得有些癢,霎時間喉嚨發緊。
鈴————
警務通毫無征兆的響起來,也不知道是誰這麼不知死活。
宗忻去推謝遇知:“謝副,求……求你饒了我吧,我腿軟。”
謝遇知戀戀不舍放開他,沒好氣地盯着宗忻掏出來的警務通,恨恨道:“是誰?!”這麼沒眼色!
“你的貼心小秋褲。”
宗忻看謝遇知一眼,笑道。
“喂,黃隊,查的怎麼樣了?”宗忻沒繞彎,直接開口問道。
謝遇知呼出口熱氣,閉了閉眼睛,調整下心神。
電話那邊,黃子揚跟打了興奮劑似的,異常開心。
“小白花,你聽我說,交警部門那邊有信兒了,今天去往吊弄的汽車隻有一班,沒查到乘客裡有樸晚這個人。”
宗忻:“……”
“說重點。”
大黃笑道:“重點就是,出租車。京台到吊弄絕對長途,交警部門排除萬難,在把所有記錄在檔的私客和出租車都排查了一遍後,迅速鎖定了兩台去往吊弄的出租車,并且通過GPS實時追蹤到了兩台車現在所在位置。一輛車牌号為京A4B48A,大概二十分鐘後到達昌野高速服務區。另一輛車牌号京A01949,走的是省道,看路線應該淩晨前會到洛川地界。”
宗忻還沒開口,謝遇知立刻接話:“大黃,我謝遇知,你馬上通知昌野高速警察和洛川當地公安配合攔截可疑車輛。把情況報給李副局,讓他批條子,馬上對樸晚進行異地抓捕。”
“明白,老大!”
謝遇知搶過宗忻的警務通挂斷,拉開車門把宗忻怼進副駕駛,二話沒說發動引擎,牧馬人越野甩着音浪轟然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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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淩晨,洛川地界,西外環路。
空寂省道兩旁放眼望去全是田地,陰天,夜裡視線不好,也看不清地裡種的什麼農作物,老遠能看見前方紅藍|燈光閃爍,幾輛貼着交通執法的警車軋在省道公路中央,交警正在排查過往車輛。
再細看一眼,就會發現,除了幾輛交通執法車,路邊還停着兩輛黑色特警專用的劍齒虎。
平常車輛隻以為是例行交通檢查,雖然看到交警心裡難免會一咯噔,但轉念一想自己手續齊全也不怕查,大大方方開過去,證件往交警手裡一放,對着酒駕測試儀鉚足了勁兒吹,但通過了之後,不免琢磨過味兒來,才後知後覺好像不是在查酒駕,更像是在抓什麼流竄的犯罪分子。
白色雪佛蘭車主眼皮有些吊稍,後面坐着的乘客一路上都很安靜,他說什麼都很敷衍應對兩句,很明顯不想和他聊天。
百無聊賴開到半夜,車主就開始忍不住打瞌睡,為了提起精神打開了夜間FM,準備聽聽廣播。
一般開車的司機就愛聽聽FM19音樂之聲,或是FM101.8都市之聲,但都市之聲到半夜就沒什麼好節目了,司機鬼使神差把頻道定在FM19,廣播裡播正播放着一首伍佰的挪威的森林。
氛圍挺懷舊。
有些秃頂的司機不經意感慨一句:“真是好多年沒聽伍佰的歌了。”
坐在後面一直很安靜的女乘客冷不丁伸手,拍了一下司機肩膀:“師傅。”
要不是安全帶系的牢,司機差點吓得從駕駛座上跳起來。
“咋……咋了?”司機驚魂未定,握着方向盤,抖着手回話,“我說,小姑娘,你别突然說話啊,這大半夜的,我差點給你吓得心髒驟停。”
女乘客默了默,擡手指指前方,“我想上廁所,你把我放下,往前開個五六裡路再停下來等我。”
司機打眼看了看外邊,這地方雖然是郊區,但看着像荒山野嶺,本着負責任的态度,不放心道:“那不行啊小姑娘,我把你一個人扔在這黑燈瞎火的野外,萬一出了事怎麼辦?要不這樣吧,”他一腳踩住刹車,提了個折中的辦法:“你就去解手,我在這裡等着,萬一有事你就喊我一聲。”
小姑娘不好意思道:“師傅,我不是不信任你哈,你也說了這荒山野嶺的,我怕你……”
人沒明說什麼意思,但話裡話外都是對司機的不信任。
司機心說我這還好心好意的,竟然這麼被懷疑,心裡登時也不舒服,立刻道:“行,我去前面五裡外等你,不過這個延時費用是軟件自動計費,你一個小姑娘徒步走五裡路追上我怎麼也得半個多少小時,多收的錢不退啊。”
小姑娘居然也沒計較,爽快的答應,拉開車門下了車。
司機點上根煙,也是被懷疑有點生氣,小姑娘一下車他就加油門半點兒都沒逗留開車走了。
站在道路正中間的交警老遠看到一輛白色雪佛蘭駛過來,定睛仔細看了看車牌号,立刻喊人:“快,上邊說的車牌号京A01949白色雪佛蘭,注意攔截。”
幾個交警聞言呼啦全圍了上來,就連旁邊的特警也做好了抓人的準備。
一堆穿着制服的條子圍上來,司機下意識腳踩刹車,心說今兒什麼日子?捅了條子窩了?
但還是在交警走上來的時候,把所有證件交了出去。
交警接過證件也沒看,敲敲車窗讓他下車。
司機撓頭,“不是,老師兒,我這手續齊全,沒違規啊?”
“下車下車!”交警不耐煩道:“叫你下車就下車,配合檢查。”
司機叼着煙,咬牙罵了句娘,氣呼呼推開車門下車。
他剛下車,立刻就走上來兩名特警把四個車門全拉開,連後備箱都沒放過,仔細檢查了一番。
司機都吓懵了。
确定車裡的确沒有另外的人,特警互相交換個眼神,什麼都沒說提步走回黑色特警車内,給上級領導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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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沒有?”
開着牧馬人正在往洛川市疾馳的謝遇知,藍色制服袖子撸到小臂,骨節有力的手指搭着方向盤,皺眉道:“昌野那邊已經核實過車輛信息和乘客信息,也拍了回執照片,的确不是樸晚。你們先把司機扣住,一切等我到了再說。”
黃子揚:“……”
黃子揚苦着張臉,憤憤不平:“老大,為什麼這次還是我?為什麼異地辦案每次你都要帶着我?!”
謝遇知把手機往雜物匣一扔:“我聽說,你是我的貼心小秋褲。”
黃子揚:QAQ
我不是!
謝遇知看都沒看他,繼續搭着方向盤,輕笑了一下:“小秋褲,知道你給小花打電話的時候,你老大我在幹什麼嗎?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老大我平時很大方,但不是每次都大方,尤其在|房|事|這方面,心兇隻有針眼那麼大。”
黃子揚:QAQ
我錯了!
但聰明如大黃,隻用了兩秒鐘就反應過來,立刻反駁:“不對啊,既然老大你沒有得逞,不是更應該趁這次職務之便帶小白花出警,然後實現和小白花在路上卿卿我我的願望嘛?車|那|個更|爽|啊!”
謝遇知終于舍得側頭看他貼心小秋褲一眼了。
“……”
“意見不錯,采納了。”
黃子揚:……嗚嗚嗚,老大你是不是感情遲鈍啊?這麼刺激的事情還需要别人提醒嗎?不是分分鐘就能自己領悟出來的嘛?
遲鈍的謝副支隊在聽完黃子揚的點撥之後,終于對三小時之前自己的決定萌生出後知後覺的悔意。
此刻,被謝遇知強硬塞給宋經,且要求宋經一定要看緊的宗忻本人正坐在辦公室,看似在悠閑的喝養生茶,但目光一直沒離開GPS追蹤定位地圖。
雪佛蘭車主蹲在路邊,都納了悶了。
兩個小時,整整兩個小時,交警既沒有給他一個合理的說法,也沒有過來問他一句話。
雖然已經過了春節,可夜裡氣溫是賊他媽的冷,凍得他臉都木了,實在忍受不了寒冷刺骨,秃頂的車主終于鼓起勇氣起身,準備硬着頭皮去問。
人剛走到路邊的特警車旁邊,一陣汽車音浪呼嘯而至,車主下意識駐足回頭看過去。
一輛黑色牧馬人越野車停在路邊,看着比特警車還威武霸氣。
車門拉開,從車上下來倆人,均穿着藏藍色警察制服,其中一個警察目測身高得有一米九,寬肩窄腰,身形挺拔悍利,帶着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車主不知不覺被對方氣勢鎮住,一時忘記了動作。
直到那個高他幾乎兩個頭的淩厲身影在交警的帶領下向他走過來,車主才恍然回神。
謝遇知居高臨下看着車主,幽寒的眸子眯了眯,目光分外森冷,透着不近人情。
“楊瑞金,今天上午十一時許,你接了個前往吊弄方向的訂單。”
楊瑞金登時心裡就一咯噔,馬上聯想到半路下車的女乘客,暗叫糟糕,早該覺察出來那個小姑娘不正常,大半夜的在荒郊野外要下車解手,還不讓自己原地等待。
他趕緊掏出手機,打開平台訂單交給謝遇知,坦白:“警察同志,就是這個訂單,現在還是未完成狀态的。”
謝遇知接過手機遞給黃子揚:“查查下單人信息。”繼續問司機,“乘客姓名、性别,詳細描述下年齡、長相特征。”
楊瑞金忙道:“女的女的,二十來歲的樣子,長得不算漂亮,五官端正,看着挺老實,姓名不知道,一路上都不說話的,我沒問。警官,那小姑娘,有什麼問題啊?”
謝遇知深看他一眼,面上沒什麼表情,冷淡道:“涉嫌兇殺。”
司機嘩地一下,從頭涼到腳。
乖乖,就在兩個小時之前,他還擔心荒郊野嶺那小姑娘有什麼危險,媽耶,現在他真是為自己捏着把冷汗,這條命真他爺爺的是撿回來的!
“人是什麼時候下的車?”
謝遇知挑眉,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楊瑞金擡起胳膊直擦腦門上的汗,結結巴巴道:“兩個小時前,就在後面大概三四裡的地方,說要解手,讓我先出去五裡等她。”
黃子揚把手機還給楊瑞金,跟謝遇知彙報查詢結果:“老大,幸虧這種平台都要求實名注冊,确認了,下訂單的人就是樸晚。”
結果一出,在場的特警和交警頓時都松了口氣,看來沒查錯車!但随即,所有人同時感受到了一股來自天靈蓋的冷意,不禁打了個哆嗦,看向冷意散發的源頭。
謝遇知什麼都沒說,隻是平靜的掃視了一圈。
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來自京台市公安局謝副支隊的蔑視和嘲諷,意思非常的明顯,對方用平靜且毫無情緒的眼神,把在場所有人都罵了一遍飯桶。
謝遇知擡手,剛要說什麼,手機響了。
坐在辦公室盯着GPS定位追蹤的前副隊盛陽同學,淡定的喝口枸杞養生茶,淡定的開口:“謝副隊,情況怎麼樣?”
謝遇知:“人跑了倆小時了。”
在場的交警和特警聞言,臉上火辣辣的疼。
兩個小時……
宗忻默了默,問道:“路上車輛多嗎?”
謝遇知擡眼看了看,“不多,一路上過來,這條路上跑的車輛屈指可數。”
宗忻點點頭,放下保溫杯,分析:“打不到車的情況下,成年人一般步行兩小時,身體素質好的大約能走7-8公裡,兼帶跑步的話有可能走10公裡左右,女性體能比男性要低些,她應該走不了10公裡。謝隊,讓當地公安局協助一下,立刻以你所在位置向周邊二十公裡内進行地毯式搜查。”
這個要求其實有點過分,因為是跨省抓捕,當地警方隻是協同,這樣耗費警力人家不一定願意,再說,是個人也不願意半夜被拉起來加班,就算起來了,肯定背後也得罵罵咧咧一通。
謝遇知其實不怎麼在意被人在背後罵,反正也聽不到,就是臨時調動警力,挺麻煩。
但旁邊站着的交警和特警這時候心裡也憋着口氣,覺得事情沒辦好掉了面子,非要争被人看不起這口氣,二話沒說直接就把情況報告給了領導,沒多會兒當地公安局咵咵就出動了百來号警力。
黃子揚看到呼嘯而來的增援,都覺得這個樸晚能驚動這麼多警力,真牛批。
當然,一早看到半道出現的警察就警惕跑路的樸晚,也确實沒想到警方為了抓她,竟然出動了那麼多警察進行地毯式搜查。
早些年跟着馮老二的時候,經常東躲西藏,所以她逃跑很有經驗,一個背包都不帶,值錢的東西都是貼身的,一塊保值能在逃跑時快速兌換現金的勞力士手表,還有一根價值兩三萬的金項鍊。
她徒步走了十幾裡路,約摸着應該不會有人追上回來的時候,掏出手機主動完成了打車軟件的訂單,然後摳出電話卡掰斷,直接仍在了路邊的臭水溝,重新換上事先準備好的新卡,撥通了個号碼。
“喂,巧爺。”
“嗯,我現在在洛川。”
“那你什麼時候派人來接應我?”
對方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樸晚臉色唰的就變了,有一瞬間的恐慌,但她咬咬牙,很快讓自己平靜下來。
“巧爺,您得信任我行。您現在隻能信任我,那些蜂後我已經轉移到安全地方了,隻要巧爺您把我送出國,我立刻就會告訴您蜂後的下落。”
對方似乎是沉默了很久。
樸晚臉上的表情一直緊繃,直到對方重新說話,略有妥協,樸晚神色才緩緩放松了些。
挂斷電話,她打開手機便簽,輸入了一個旅館的地址,擡頭四下看了看,又看看時間,重重呼出口氣,提步往正西方向繼續跋涉。
此時,遠在邊境線,吊弄村
寬敞的吊腳樓内,兩個穿着太極服,年紀約摸四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正在下圍棋。
棋盤上,大片白子已經被黑子包圍。
手上帶着祖母綠扳指的中年男人捋捋頭發,把手機放在一邊,惆怅道:“哎呀,你看,接個電話的功夫,滿盤皆輸。”
頭發還濃密烏黑的中年男人笑着吃掉他一枚白子,姿态悠閑:“我說,你這盤棋是下的太大了,那個小水警,就值得你費這麼大精力?”
“我就那麼一個親弟弟,死在他手裡,我要他一條命,不過分吧?”
祖母綠扳指男人落定一顆白子,吊梢眼裡恨意一閃而過。
“不過分不過分。”男人把白子遞還給他,笑問道:“巧爺,那魚上鈎了嗎?”
馮巧嫌棄地看着被對方吃掉的白子,搖搖頭:“不中用啊,魚沒上鈎釣了頭鲨。”